返校的那天早晨，教室一如新学期开始那天空空荡荡，间隔几日，辉芒爬进窗口失修的罅隙，沉淀了点浮尘的味道。
尹灼非要和出勤的艾哲一起来，转头艾哲去学生会了，操场空无一人，他才后知后觉来得太早了，边往教室走边在心里琢磨着只有值日生到了，从悬窗打眼一瞧还真是。
王恒作为班里唯一的老实人，正背对着门擦黑板，听到推门声转头，正碰上尹灼鼻青脸肿地进门，默默扶稳了下巴：“……”
连句‘你有事吗’都问不出口。
他有些木讷，不太擅长和omega独处，尤其眼前像刚被群殴的这位。镜片后的眼睛胆怯地在尹灼身上溜了两转，什么也没敢问，憋红了脸憋出四个字：“早、早上好。”
“早。”尹灼礼貌且友好地冲他笑笑，转身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笑疼的脸颊。
踹下床鼓起一大块的脸侧今早肿得更厉害，还有几块肉眼可见的小淤青，他几乎一夜没睡，黑眼圈不大不小一圈挂在眼下，饱受摧残的脸已然称不上绝美，尹灼照镜子时自己嫌弃够呛。
没办法，自作孽不可活。
昨晚艾哲睡到一半渴醒了，捏喉咙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水和失踪的男朋友。客厅没开灯，只有沙发正中间亮着一块，亮光强烈又密集。他的男朋友背对着他，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偷偷摸摸鼓捣着这块光源。
此情此景，艾哲有点清醒了。
他缓慢地、无声地靠近，两条影子逐渐相错，可能是脚步声太轻了，尹灼浑然不觉，艾哲绕去他背后，眯眼适应了下屏幕的亮度，看清了字疑惑也跟着来了：“你看我百度知道干什么。”
身后响起少年特有的凉飕飕的声音，尹灼看着自己回答的点赞量蹭蹭往上冒的小欣喜如惊鸟拍散，连人带手机颠了三尺，手机从手里飞出去抛出一道弧线，自由落体扑通掉进沙发缝。
哐当！ “……我操……”
现场抓包的人倒在沙发垫，捂着差点停止工作的心脏呲牙咧嘴，惊恐得真情实感：“你怎么醒了？！”
“你看我百度知道干什么。”
“你是不是起夜？正好我困了，你解决完我们一起睡吧。”
艾哲嘴上很耐心地重复，表情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起来：“你看我百度知道干什么。”
尹灼还想找借口，眼尖瞥到对方缓慢松筋，随时会挥来的手腕，当年揍在脸上那一拳的痛感死灰复燃，跃然于眼前，剩下的话在喉结翻了翻，咽下去了。
买赞这个事，讲起来有点蠢。
十八禁的那点事搅和没了，艾哲不体谅对方饥/渴大A的人设，洗了澡翻身就睡，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头发丝都没让他碰一下。
尹灼坐在床的另一头，盯着那颗露出来的脑袋，思想从对方尚还潮湿的发丝发散，没来由地想起对方天真地‘我追你’，和裙下兜风的午后，还有微信里白晟分享的骚鸡大全。
——咦？艾哲发在百度的问题好像还没有个结果。
尹灼是绝对浪漫主义的人，一般这样的咨询感情的问题到大结局，都应该有个神秘ID发出爆炸性宣言，贴主回复并宣布：谢谢，我们在一起了。
满怀着无厘头戏剧性的期待，尹灼灵机一动，注册百度知道新账号、写答案、上淘宝找人刷赞，套路行云流水，深夜丝毫不影响他一顿操作猛如虎。
万万没想到艾哲是那个打虎的武松，摁住他七寸当头一棒。
“是不是有点无聊啊……”尹灼比较有自知之明，解释了十分钟，把温水送到他手里心虚地问。
他都能想到艾哲接过水杯以后抿两口，缺觉微红的眼睛翻到只剩眼白，赐他二字真言：无聊。
可是并没有，他说：“还行，”
今晚月色薄淡，隐在云层之后被夜色吞没，要比昨天暗上几分。艾哲回卧室把他的手机翻出来，两道光线揉作一团，晃得看不清两人脸颊的侧影。
艾哲的手指很长，半个手腕卷进睡衣，操作一如既往地不怎么灵光，聚精会神地戳屏幕，皱眉头的习惯总给人种玩手机也是在查资料的错觉。
尹灼稍挤过来看，艾哲的操作正好到了最后一步：
[确定将此答案设为最佳答案？]
【ALFRED】回复【LOVE ALFRED】谢谢，我们在一起了。
尹灼感动了，深更半夜开嗓，惊天动地：
“哥！！！！！！！！！”
恶狼扑食一般，艾哲满眼挤进对方略微发肿的脸，在心里叹息一声，身体诚实地揽住，仔细把他端详了一番。
美还是美，但鼻青脸肿的，没找到能下嘴的地方。
于是尹灼看着那只手在黑暗里一寸寸向下，像诗人牵起伴侣，骑士牵起公主，然后与所有童话故事的发展如出一辙，热息和柔软一起落在了中指的骨节。
抬眼，那层玻璃体亮得像刚盛的一捧湖水，把十分钟前的后半句说全：“很浪漫，挺好的。”
有句话怎么说——总裁套路你摸不清，预备总裁的招数你也猜不透。
明知道疼，尹灼还禁不住闷声笑得不能自己：“咋办，我又想亲你了。”
“刚才亲过了。”艾哲受不了他的殷勤，不得不侧身躲开，问起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回去还装吗？”
“不装了，明天去趟校长室先把资料卡改回来，然后再想想怎么跟咱班老少爷们解释，这事干得确实挺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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