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很不好。
但是抽烟的感觉很好。
烟雾被压进肺里，喉咙里干干的，呼吸间都有烟草的味道，我忍不住咳了两下，觉得嗓子眼麻麻痒痒。我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还是猛吸了一口，看着烟雾从鼻子里慢慢溢出。
第一支烟是陈蔚海递给我的，我们俩蹲在学校男厕里一口接着一口，还得小心教导主任循着烟味找来。吸烟并不是多愉快的事情，只是那种打破常规的兴奋感让我着迷。于是一根接着一根，我已经吸烟许多年。
然而最可恨的是陈蔚海这小子现在居然戒烟了，还美名曰好男人都不抽烟，不连累周围人吸二手烟。
幸而我身边没什么人，也不会被我连累。
以前温停云也是不喜欢我抽烟的，因为我只要抽烟之后他就不允许我亲他抱他，甚至拿过烟的手也不可以牵他的手，因为会沾染上味道。但是他没有阻止我抽烟。他也知道我总是不好好学习，但是他也没有阻止我和陈蔚海一起混。
他高一的时候参加高中的数学竞赛，我在场馆外等他考完出来，抽了很多烟。那是即使是嚼了口香糖也掩不住的烟味。别人出来时神情或多或少都有点凝重，只有温停云拿着笔袋轻松的出考场。我问他考得怎么样，闻到味道时他微微皱眉，却很快展颜道：“这有什么难的，简单得很。走吧。”
或许他早就知道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无论如何也永远赶不上他的步伐。
直到大学的时候有个文学院的学妹告诉我，我抽烟的样子很寂寞，寂寞得至于性感。我简直要仰天大笑，呛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我告诉她我刚刚抽烟的时候想得是待会儿去吃烤猪皮，简直不能更有人间烟火气，一点都不寂寞，只带着一股生猛的孜然味，更别提性感了。
“可是真的很性感啊。”那姑娘还想说点什么的样子。我把烟按灭了收在纸巾里，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宿舍在群里发消息报个平安。”
她大大方方的穿上了，说了句谢谢学长。我摆手，回身对还在搬物资的学弟学妹们说：“都回吧，我和慧君留下来把剩下的弄完，尽量结伴走啊，回宿舍之后说一声。”于是人群一片欢呼。
杨慧君气得叉腰对我怒吼：“楚息，你倒是过来搬啊！”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问于意：“要是你的好朋友突然对你恶语相向，你会怎么办？”
他想了想：“没有毫无缘由的交恶，突然变化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会先找到那个原因，然后解决问题，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就算是很严重的事没法解开，我至少也能得到变化的原因吧。”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我笑了，“人际交往比这可复杂多着呢。”
于意又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我悠闲地看着对面草坪玩闹的小孩。然后他抬起头认真的说：“我相信如果真心去求解的话，任何事都不会太难。而且无论如何，我想要一个明白。”
他的话太坚定，以至于我恍惚了片刻。
要一个明白——谁不想要一个明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温停云要和我分手。
我对他哪里不好，他要这样恶言恶语对我。
为什么那个对我好的温停云就这样突然不见了。
我想故作轻松地笑，却笑不出来。大概是我的脸色变化让于意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的问：“学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我闭眼片刻平复心里波涛汹涌的委屈，又睁开眼睛，“你说得很对。你还记得你进学生会的时候吗，杨姐让你提内部建设的建议，你提的建议都特别完美，就是——”
“——就是有时候还有那三分天注定。其实我也知道求一个明白什么的完全是理想状态啦。”于意耸肩，鼓着脸说，“有的事情是求不到原因和结局的，不，应该说是大部分事情都是糊里糊涂结束了。而且人生就那么短，又不是解数学题，怎么可能每一步都清清楚楚。”
他站起来转向我，路灯下青年的笑容几乎闪闪发光：“学长，人要向前看嘛。把过去不好的事情全都忘记，何尝不是一种明白呢？”
我抬头看他，勉强轻笑一声：“就你会说。”
送走于意，我一个人开车回到家。
王姨已经走了，留纸条说明天的菜做好了在冰箱冷藏。汤姆的猫粮也喂了，难伺候的主子见我回来，傲娇的留给我一个背影消失在楼上。我慢吞吞的洗澡换睡衣，倒在床上发呆。
其实于意说的我也想过，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并不可以随意控制。想爱很容易，想放手何其之难。我已经在温停云身上花光我所有耐心温柔，却没有收到一点回报。从追他开始，原本一直嚣张跋扈的我学会忍耐他的挑剔，容忍他所有的坏脾气，包容他的骄傲任性。
爱温停云已经是贯穿我整个青春的本能。我不能放手，我不肯放手。
温停云，他是我掌心里捧着的珍宝阿，是我把他的刺用血肉磨掉的阿，是我一点一点教会他如何去爱的阿！
如果就这样掀过这章不提，对我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要这样放手？
凭什么我就要这样放弃温停云？
凭什么他能就这样决绝的不爱我了？
明明他也很爱我的……明明以前他也是爱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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