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迟长虹和他老婆都在我这，还有那谁，裴远声告诉你了吧？”陆御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你要来吗？”
钟黎呵呵一笑：“我过去给他送终尽孝吗？”
陆御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了。”
“用不着。”钟黎单手拎着手机，另一只手正费劲吧啦的从柜子里掏零食“我不想见他，这种机会你不用给我留。”
电话那头静了静，陆御再开口声音已经很凉：“你知道的，我要他死。”
陆家三条人命都压在钟左身上，陆御这辈子没有一分一秒不恨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等了二十七年却只等到了钟左死在海里的消息。
可现在不知是不是老天看他心里的仇恨太满，竟发慈悲的把人送到了他手边。
钟黎撕开一袋薯片，似乎完全不受对方冰冷语气的影响：“这件事你不用给我重申，彼此彼此罢了。”
陆御低低地笑了声，轻轻道：“这个世界上会连一个埋葬他的地方都没有，他还不如死在海里。”
“挺好的。”钟黎垂眸看着手里的包装袋“任女士不会想和他葬在一起。”
“巧了。”陆御笑了“陆女士也是一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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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声回来的时候钟黎刚从书房出来，蓝光镜还挂在鼻梁上，他双手一伸：“抱。”
裴远声简直喜欢死他这幅慵懒又黏人的模样，三两步上前把人抱进怀里：“干什么呢？”
“褚眠发了几个合同过来，刚看完。”钟黎在他肩上蹭掉了眼睛，小脸埋进裴远声的颈窝“你明天有安排吗？”
想了想明早八点开始的会议，裴远声摇摇头：“没有。”
“那太好了。”钟黎声音闷闷的“你和我去见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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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墓园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钟黎拿着小毛巾仔仔细细的抹了遍墓碑，末了把裴远声手里的满天星接过来。
“任女士很喜欢这种碎碎的小花，一大捧好看，给别的花做装饰也好看。”
他理了理花束的丝带，放在了墓碑前。
裴远声看着墓碑上的女人，很年轻，很漂亮，笑起来和钟黎有七分像。
“我之前说带裴远声来看你。”钟黎蹲在碑前，“来的不算晚吧？”
他说着转过头去看裴远声，眸子里倒是没什么悲伤情绪：“这是我妈妈，任愫雪任女士。”
裴远声站在那静了一会，突然张嘴叫了句妈。
钟黎一下子就笑了，拽拽裴远声裤腿：“你这一嘴也太顺了，别说我妈了我都吓一跳。”
裴远声抿了抿唇，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内心有点慌张，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似乎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钟黎笑够了，转回身继续看着照片上的女人：“他这人就这样，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第一次见婆婆要说什么。”
裴远声笑了一下，也没在乎他的用词。
“就是来给你看看。”钟黎冲着裴远声一伸手，对方心领神会的把人拉起来，
两人十指相扣。
“现在特别好，什么都特别好，你也在那边好好过，”钟黎弯腰又凑近两步，和女人微微贴了贴脸，
“我永远爱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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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钟黎有些沉默，裴远声无意打扰他，安安静静的任他倚着当靠枕。
“其实我妈刚去世那两年我过得很不好。”钟黎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丘，声音很轻“我妈虽然身子不好，在钟家也是人微言轻，但是她在的时候，我就觉得钟家还能待下去。”
任愫雪身体很差，生下钟黎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她的卧室在二楼的最南边，常常照不见太阳。
可她的屋子里总是摆满花，花开不了太久，香味却能留住，
每当身子好些时，她便坐在花香与药味里画那本漫画。
“沈姨是钟家唯一用心照顾我和妈妈的人。”想起那盆山茶花，钟黎垂眸闭了闭眼“她和我妈妈一样都很喜欢花。”
沈姨喜欢绣球，任愫雪喜欢满天星，都不是多么名贵的东西，甚至连香味都不出众。
“但钟左不喜欢，他看不上。”
钟左喜欢的永远是冰冰冷冷的收藏品，文艺复兴的雕像，欧洲贵族的佩剑，唯一曾占据客厅一角的是一束来自欧洲的玫瑰，
小小的一束就要上万块，插在瓶子里不过一天就被丢掉，
它连自己的花期都没有熬过。
说完这些钟黎便不再开口，窝在裴远声怀里闭上了眼，
裴远声轻轻顺着他的发梢，低头吻了吻钟黎的耳垂，声音温柔低沉：“睡一会吧，醒来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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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钟黎飞了趟欧洲，他没让裴远声陪着，背了个背包先斩后奏。
“自己注意安全。”接到电话的裴总无奈的揉揉额头“等回来我去接你。”
“知道了，爱你。”钟黎笑嘻嘻的啾咪一口，挂断电话招呼出租车。
陆御也没想到钟黎会来，看见人还是一愣：“怎么过来了？”
随后他想到什么，冷冷一笑：“后悔了？来的还不算晚，人还没咽气。”
钟黎摇摇头，把背包摘下来：“我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还得钟少爷亲自来？”陆御嘲讽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爱看不看。”拉开背包拉链，钟黎抽出里面的东西扔在沙发上“老子忙得很，没工夫和你打嘴仗。”
那是一本很旧的相册，封面是烂俗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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