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寂笑容逐渐消失，满脑子想着道一刚刚说的的“好玩吗好玩吗好玩吗……”
道一仙尊从门后缓缓步出，屐齿在木板上踏出哒哒的声音，让宁繁寂心中莫名有些发沉。
宁繁寂一言不发，静待道一彻底从屋内阴影中走出之时，却发现道一嘴角微扬，眼中透着笑意，神情中毫无兴师问罪之意。
“呵”道一低低的笑声让宁繁寂一恍。
“瞧你，板着个脸，真当为师是来罚你的吗？”
“师尊我可以解释……”宁繁寂嚅嗫着，望着道一明澈得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眸，莫名有些心虚。
不可能，道一又不是神，只是区区炼虚，就算修为高深如曾经的我，也不可能洞悉一切。霎那间，宁繁寂的情绪便已平复，并想好了说辞。正欲继续，道一却突然出声。
“你不必解释，此事我本不在意。偏听旁听都可能是妄言，我岂会因他人一面之词妄自揣度真相。”道一仙尊笑笑，打断了宁繁寂未尽之言。
“只是——”道一话音一转，“徒儿，你可知，人言可畏。”
宁繁寂沉默，没错，人言可畏。前世的自己，不就是因为一场无中生有的流言，逐渐毁灭的吗？
起初只是流言，说自己在任务中构陷同伴，清者自清，当年的自己不甚在意；后来，另一桩误会，因着曾经的流言，众人便将自己这个受害人视作陷害者，理所当然的维护另一方，此时，流言愈演愈烈；再后来，那次宗门任务有人无意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证据可能是指向自己，便理所当然的信了，查也不查，定罪。
“可笑吗？”
道一突然出声，宁繁寂幡然一醒，却见道一不知何时已转身不去看他。
“我的确是天才，不错。但是传言中我什么样？什么风光霁月，什么白衣胜雪，什么不食人间烟火？都快把我吹成神仙了。”道一轻轻叹气，一转身，与宁繁寂对视，又问“如今你与我相处也算有些时日，你看我是吗？”
“……”宁繁寂不敢说话，您可不就是这个亚子吗？走亲民路线？一个是道门第一我是道，领另一个是灭祖欺师宁繁寂，攀不起，攀不起。
道一仙尊之所以名声在外，不是因其天赋罕见，更因为他对道的理解独树一帜，也是因为他的道与众不同，故修炼一日千里，道一之道，名为“我是道”，故其剑也名“我是剑”。当年有好事之人，恰逢宁繁寂派兵攻打罡气宗，又想起这同样出自罡气宗的道一，便随口编了个“灭祖欺师宁繁寂，道门第一我是道”。
道一见宁繁寂低头不言，知其不信，便也作罢，叹道，“人言可畏，最可怕的便是在于，一些想法，即使是在你见到此人之后，与他相处之后，亦难以改变。”
宁繁寂皱眉，思量着话中意味，他暗中观察道一，却发现道一的视线并没有在自己身上。
道一顿了顿，又道，“更有甚者，此人一言一行，都会被你通过先前的印象映射，推断出这些流言是真实的，于是，流言愈来愈真，连此人自己都信了。”
宁繁寂听得心中一惊。道一究竟是无意中的发言，还是试探？你究竟知道什么？
宁繁寂猛地一抬头，凌厉的目光险些触到道一，又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露出惊讶而又似有所悟的神情。
然而，宁繁寂抬头却见道一神情恍惚，似乎是……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道一身上那虚无缥缈的气息便褪去了，道一眼眸依旧明朗，温雅得体的笑容挂在嘴上，眼珠一转，便对上了正盯着自己的徒儿。
是顿悟！宁繁寂心中肯定。宁繁寂自己方才才经历过顿悟，对这种气息岂能不熟悉？顿悟对于常人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修者一生能经历一次也是值得夸耀一辈子的事了，就算是魔尊宁繁寂，当年也不曾得天道青睐经历顿悟，之前机缘巧合下宁繁寂以练气修为勘破道法，被天道注意到才幸得一丝嘉奖，但号称天道宠儿的道一仙尊，顿悟似喝水吃饭般常见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只是，这时间太短了。宁繁寂忍不住有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似乎合理的猜测——道一方才陷入了顿悟契机，却拒绝了天道，拒绝了顿悟这个寻常人求而不得能一步登天大彻大悟的机会。不仅是时间太短，道一在方才一瞬间气息萎靡到宁繁寂感觉以自己现在的修为都能中伤的地步。
虽不知道一如何为何拒绝了顿悟，但是，道一方才受到了来自天道的重创！不动声色打量后发现道一脸色更加苍白的宁繁寂得出结论。
即使是如神仙一般的道一仙尊，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徒弟，皮是白的，陷儿是黑的，更洞悉了方才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见着自家徒弟若有所思的样子，道一趁热打铁教育道：“所以，不要抱着什么清者自清的想法对人们的言论视而不见，那样的人活该最后自作孽不可活，明明一开始澄清和控制言论是很简单的事，就不要拖到后面愈演愈烈无法控制。”
某个“自作孽不可活”的人内心呵呵。
“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引导舆论的走向。”道一仙尊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借着自己手上拥有的资源，提前设定好自己想要的言论，这样，第一印象既定，后面无论有心或是无心的流言，就不会轻易对你造成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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