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生了孩子,自然满朝皆贺。为免迎来送往恭贺之扰,一应拜帖贺礼全送到了书房,堆积如山,带累得两个东宫内管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小枫的寝殿并不因此就真的清静了……因为太皇太后不肯走,还争着给我儿子起名字!
父皇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见我和老太太一个黑脸一个红脸,面面相觑,剑拔弩张。
“这是…?”
我俩都没说话,小枫嗓子不好,也没说话。永娘看了一圈,才回道:“太皇太后和殿下正商量着给小皇子起名儿呢!”
父皇过去看了看孩子,道:“和鄞儿真像。”
皇祖母听了,瞧了我一眼,慢悠悠道:“哪里和他像了。明明跟小枫一个模子印的。”
父皇顿时黑了脸。我见他吃瘪,竟莫名有几分高兴。
太皇太后继续道:“都说了跟你们不像,就别跟哀家争了。这是头一个重孙,自然我给起名儿。”
“这还是我头一个孙儿(儿子)呢!”我和父皇异口同声道。
老太太一愣,“那又怎么了?我老太太还能活几年。你们要起名儿啊,多生几个。这个,谁都别跟我抢。”
“皇祖母,这就是您不对了。从小枫有孕我就准备上了……”
太皇太后抬眼瞥了我一眼,道:“哦?这么巧?我也是!”
随即摸了两把小婴儿的脸,一脸慈祥道:“咱们以后就叫‘鄮鄮’啦。”
“茂茂?帽帽?冒冒?哪个字?”
太皇太后抱起孩子,噘嘴冷哼道:“还有哪个‘鄮’?自然是‘鄮县’的‘鄮’!就在鄞州之南,你太祖父出生的地方。”
说完她又逗着小孩,轻声细语道:“小孙孙乖,你父王太蠢笨了,咱以后不跟他玩儿。”
不是,皇祖母,名儿不给起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离间计呢?
鄮鄮、鄮鄮的名字是叫开了去,皆大欢喜。
众人都以为名字就这么定了。但我多留了个心眼,皇室宗亲凡有新生儿,须上报宗正寺,造金册、入玉牒。这还不得我来?现在么,反正小家伙也听不懂,太皇太后叫得高兴便随她去吧。
东宫热闹了好几天。一连数日没处理政务,案上已是堆积如山。幸而这些年,朝政还算清明,就算偷懒几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倒是内官清点贺礼入库的时候,在案上发现了一对儿白玉鸳鸯佩,未见名帖贺词,不知如何处理,呈到我面前了。
彼时小枫已经入睡,我遣人唤来阿渡。她一见这玉佩,神色不变,只莫名看了我一眼。
“顾剑叫你送来的?”
她点头。
“什么意思呢?”
阿渡要了纸笔,轻飘飘写下数行字来。
大意即,顾剑曾数次救她,又因东宫大火,内外伤势严重,虽然四处求医问药,但也仅仅只是保住了一条小命。武功只怕再难如前,况几经波折,身体极差,她求我放他一命。
我点头允了。
她才掏出一方小笺来。上面只写了四个小字:唯望君安。
是顾剑的笔迹。
“你回来这么久,怎么不给她?”
阿渡看了我一眼,搁笔垂首不语。想是不愿意说。
我疑惑了一下,才道:“你喜欢顾剑?”
她不意我忽然撞破了关窍,猛然抬头瞪我,眼中一片慌张。随即便听得拔剑出鞘之声。
我没有躲,仍坐在原处,自然那剑下一秒便横在我的脖子上。
我感到阵阵凉意从剑身缓缓侵入我的脖颈,像是一丝秋意寒凉,陡然钻入毛孔之中。
我轻轻笑起来:“阿渡,我以为赫失死后,除了小枫,你不会再为第二个人拔刀相向!”
她听了此话,怒气一顿,手中的气力便不那么稳当了。
我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夹走剑身,沉声道:“这把剑,还是顾剑拜师学艺那年,我亲自督着宫中的能工巧匠锻造的。剑身薄韧,削铁如泥,既无纹饰,亦无铭刻。无他,便于贴身而已。这是他救命的剑,既能给你……阿渡,你原谅了吗?”
我推开剑身,阿渡执剑不稳,悄然垂于身侧。听了我这三言两语,片刻已是泪流满面。
她大约想到了赫失,想到了二十万突厥人奋战身死的夜晚。若说小枫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阿渡却是亲身所历,片刻不能忘怀。
可是她同小枫一样,孤身远离西凉之后,不仅大仇未报,且身心俱陷仇敌。
天意弄人,谁能逃得过呢?
阿渡即便是哭,也无声无息,只是任泪水肆意涌出,此外无甚响动可言。她甚至连抬手擦泪,都没有。
我想起很久之前,我还没想起这些事来,阿渡在我眼中,不过婢女而已。她时常冒犯于我,带着无比的怒气与敌意,面上自然冷冷的,满是凶狠。因此我对西凉女子印象很差。数次想将阿渡逐出东宫,然而小枫不许,数次维护于她,言语之间一直都拿阿渡当妹妹看。
值得庆幸的是,我到底念着她千里迢迢,身边只这一个可靠的人,虽然永娘是我千挑万选给她的,到底又隔了一层,我怕小枫难过,又想阿渡毕竟只是孤身一个女子,最终也没舍得痛下杀手。
也或者……是因为赫失。我总存了一份愧疚。
这些幽微隐深的心思,不该存在心头。
我早知道帝王的一生,是孤家寡人的一生。但活了二十年,每每想起,那几分遗憾怅惘始终难以磨灭。像是明珠蒙尘,未见得它就不是明珠了,但总叫人挂了几丝郁郁在心上,不得安宁。
尤其一见着阿渡,心头总要勾起这些。
像是一份拟好的罪状,日日张贴在眼前,令人回避不掉。
如今这状子上写了别的故事,不止仇恨,而是爱恨纠葛。
如蒙大赦一般,我竟暗自舒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我想了又想,还是将那两块玉佩拿到了小枫面前。
她见了,先是一愣,面色一变,道:“你把顾剑怎么了?”
我把顾剑怎么了?——听起来我在小枫心里是个很恶劣的人?
我能把他怎么……唔,我好像确实……?
我立刻笑了一下,道:“这是贺礼。”
我怕小枫误会,特意补充道:“小枫,他很好,真的。”
小枫接过玉佩,摩挲了一下,抬眼疑惑地看我。
我心中一虚,正要说点什么掩饰一下,鄮儿忽然在怀里咧嘴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嘿!好小子!果然是我亲生的!父王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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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李承鄞爱儿子一样爱你们!!!!ღ( ´・ᴗ・`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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