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它，唐竹就知蓝玉烟必然在楼里。
她还犹豫着是否去叙个旧，临江酒楼的二层，便有人推开窗，笑着招呼：“这位姑娘，如此巧遇，何不上来小酌一杯？”
唐竹抬头，前不久才见过的珍珑阁主闻飒眼含笑意，以手肘支着窗边，举杯相邀。在他对面，蓝玉烟也望下来，对她浅浅一笑。
除夕当天，这两人坐在一起喝酒，倒是唐竹万万没想到的。
她没有推辞，直接上了楼。白虎本想上来阻拦，被她瞥一眼，动作便停住，再嗅到似曾相识的味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焦躁不安地往后退。
二楼的楼梯口，来接她的蓝玉烟收回哨子，微微笑着摇头。
唐竹也稍觉诧异，笑道：“没想到它还记得我。”
羲族善驯兽，但老虎乃山中之王，它肯听蓝玉烟的话，对旁人可没那么善意。唐竹从前与蓝玉烟打交道，没少被它为难，也没少收拾它。
蓝玉烟领她到之前的厢房内。
唐竹进门，就瞧见闻飒盘腿坐在窗边的小几前，屋里燃着火炭，开着窗却并不冷，他的黑狐披风和大氅都脱了，扔在一旁，披散着头发，一手搭在窗框上，一手拿着杯子慢慢饮酒。
等两人进来，他放下酒杯，笑着给唐竹倒酒：“别的不必多说，请。”
他容颜俊逸，这般作态不显懒散，反倒潇洒雅致，但也足够随性。唐竹前几次见他，可不是这副模样，可见他与蓝玉烟应当极为熟稔，才能这样放得开。
唐竹从来不怕喝酒，何况这酒闻着不烈。两人落座，她一口饮尽，扬起笑意：“我敬两位。”
“痛快！”闻飒抚掌，“这位姑娘……”
“我姓唐。”
“好，唐姑娘。”闻飒笑道，“江大夫最近如何？上回匆匆一面，后来我有些杂事，没能招待两位，实在过意不去。”
“闻阁主不必放在心上。”唐竹也给他倒酒，笑容明朗，“现在能坐下来喝酒闲谈，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杂事么，哪有解决干净的时候？不过年节在前，还要处理那些事，实在扫兴，不如暂放。”闻飒见她不接话茬，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笑了笑举杯相碰，“来，喝酒。”
两人对饮，闲扯几句，酒杯又满上了，再要喝，就被蓝玉烟拦住。她眉眼微弯，笑意温柔，手里却暗暗使劲，把他们的酒杯按下去，推了推桌上的菜。
空腹饮酒不利，唐竹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当然不会拂蓝玉烟的好意，但天色不早，也不能在这久留，吃了点菜，和他们闲聊一阵，就打算告辞。
“哎，唐姑娘且慢。”
闻飒拦住她，从旁边拿出一样礼盒：“值此佳节，难得相逢，可算是有缘。这里一点心意，你就带走吧。”
唐竹不必打开就闻见里面的火腿味，不禁：“……”
果不其然，闻飒见她不动，笑劝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丰国某地的特产罢了。吃食而已，唐姑娘就不要推辞了吧？”
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就有些伤情分，唐竹只能接过。
闻飒又转而看向蓝玉烟：“蓝姑娘呢？不如也将那东西送予唐姑娘？”
蓝玉烟微怔，面露迟疑。
“何必这么客气？”
唐竹轻轻扬眉笑起来：“我现在可没东西回礼，闻阁主的节礼令人食指大动，实在难以拒绝，才厚颜收下，再来就受之有愧了。”
闻飒却摇头：“唐姑娘无须这么想。”
“羲族习俗与东洲不同，没有除夕之说，却有‘祈春日’，当日该送亲朋好友木制饰物，以示祝福，蓝姑娘早就备好了，不送岂非可惜？”
他抬起手，随意地亮出手上的红木镯，笑道：“瞧，连我也有一个。”
蓝玉烟看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唐竹还待推拒，蓝玉烟已经示意她伸手，自袖中摸出另一个红木镯，附赠一块糖。
“……多谢了，蓝姑娘。”
唐竹收到礼物，却颇觉烫手，只因她仔细一瞧，这镯子样式与闻飒的还不一样，雕刻着竹叶纹路，显然是特意准备。
她自觉与蓝玉烟的关系还不到如此地步，莫名受到这样用心的礼物，着实尴尬。
礼也收过，唐竹这回是真的要告辞。离开前，闻飒状似无意地问：“对了，唐姑娘，明心大师近来如何？”
唐竹的目光划过他握紧酒杯的手，想到他前阵子锲而不舍的求见，除夕佳节，却与别人在外乡饮酒，多少有些猜测。
旁人的事，唐竹无意多管，但这个问题，回答他也无妨。她想了想道：“前日拜访寺内，明心大师身体还算康健。”
闻飒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好。”
唐竹与他们告别，离开临江酒楼。
她带着两人给的节礼，走出一段，轻轻拧起眉来，心里颇为奇怪。闻飒与蓝玉烟对她并无恶意，反倒极为照顾，正因为这没来由的善意太强烈，才让她浑身都觉不对劲。
但目前而言，她没理由，也不愿去猜疑他们，只能暂且放在脑后。
她轻轻叹气，隔着衣物摸了摸怀里的荷包，蓦然想到：“该问问蓝姑娘，羲族赠玉究竟有什么含义的，她也是羲族人，自然最清楚不过。”
思索片刻，旋即又自己否决了。
这件事她几次想问江大夫，都踌躇退缩，觉得不是时机，难得也有胆怯的时候。但问别人，就更没有道理，分明送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要去问不相干的人？
唐竹想着这些事回到住的院子，院门从里面锁着，她直接翻墙过去。孙小杏听见敲门声，出来给她开堂屋的门，才见面，就皱着脸退开了：“噫，好重的酒气……你不是去张屠夫家帮忙了吗？他留你喝酒了？”
“不是他，路上遇见别人了。”
江大夫在炭火边看书，唐竹把东西放在桌上，转头看见她不动声色举起书，虽然神色淡淡，却稍稍别过脸去。
“……味道这么大？”
孙小杏嫌弃地点头。
唐竹抬手自己闻闻，倒没闻出什么，但其他两人都有这么明显的反应，看来她也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我去换身衣服。”
孙小杏催促：“快点哦！就等你吃饭啦。”
唐竹应声：“好好，一会儿就来。”
卧室是与堂屋连着的，唐竹换过衣服，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收拾整齐开门出来，就见江大夫站在桌边，目光落在她随手搁在桌面的红木镯上。
唐竹：“……江大夫。”
“你遇见的是蓝司祝？”江月渡抬眼看她，淡淡道，“这样贵重的东西，记得仔细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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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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