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的前一天，C市实验一小的校门前格外拥挤，各种款型的私家车占满了所有能停的空位，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整幢教学楼里都充斥着纷杂的脚步声和人声，学生们闹哄哄的，三五成群地站在走廊上和窗边嘻嘻哈哈往外看，老师这时候却也顾不上管理纪律了，都在办公室里忙着整理家长会的资料，或是与提前到的父母简短地交流孩子的学习情况。
程雯抱着文件夹和电脑匆匆赶到教室门口，有不少家长已经到了，她把东西在讲台上放下，和走过来的家长挨个打招呼，简单聊了十几分钟以后，她看了看表，抬头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教室中央的某个空位上时，眼中不禁露出一点淡淡的失望。
几个班干部拿着一会准备要分发的东西走了进来，程雯一眼看见走在后面抱着一摞水杯的女孩子，抬起手招了招：“黎玥，你过来一下。”
小姑娘穿着校服裙，卷卷的头发扎成两个漂亮的马尾，衬衣胸前别了一枚造型十分别致的水晶胸针，走过来仰脸冲她笑了一下，问：“老师，什么事？”
程雯有点惊讶。
她做了黎玥一年多的班主任，自认自己一直以来对这个女孩算是关心备至处处周到，但小姑娘不知是否因为出身原因，性格始终带着一点傲气，虽然不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然而面对她时总也是一副礼貌却疏远的态度，每次的耐心教诲都像是没听进耳里一般，有些事依旧我行我素。程雯偶尔会因此内心恼怒，但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来继续笑脸相待。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黎玥在学校里这么高兴，甚至少有的对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程雯收敛住心里的讶然，只在目光垂落到黎玥衣领下的胸针时稍稍皱了一下眉，很快换了表情，温和地笑道：“小玥，你之前说过你家长今天会来？”
“对的呀。”
“是你小叔吗？”
“不是，”黎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是我爸爸！”
程雯意外地睁大眼睛，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急切：“真的吗？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到。”
“唔，他工作太忙啦，可能会迟一点，”黎玥的语气雀跃而笃定，“但是一定会来的！他从来不会骗我！”
程雯点了点头，看着小姑娘信誓旦旦又带着一点得意的表情，心里却觉得好笑，明明以前的家长会对方父亲缺席时，黎玥还曾红着眼睛说过“爸爸是个骗子，我最讨厌他”这样的话，一转眼又改了口，小孩子果然没定性。
黎玥跟她说完话后放好杯子，就接着跑到门边翘首以盼了，程雯从她那得了保证，心里便安定下来不少，坐在讲台上一边整理ppt一边看着时间，离三点差五分的时候，她听见门口传来黎玥兴奋的声音：“爸爸，你来啦！”
程雯微微挺直了脊背，借着讲桌玻璃上的反光迅速打量了一下自己，她今天早上刚刚拉直了头发，穿了一条纯色连衣裙，化着淡妆，看起来毫无破绽，于是她站起身，微笑着往门外迎去。
从靠走廊的一排窗户可以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身影，穿着浅灰色条纹的衬衣，脸在窗户上方被挡住了，只露出挺拔的身姿，走到窗与门间隔的墙壁后时似乎弯下腰抱了抱扑过去的小姑娘，紧接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程雯上前一步，抬起头刚叫了一个“黎”字，看清面前男人的脸时，后半截话就咽在了喉咙里。
直到黎玥抱着男人的腰冲她开开心心地介绍道：“老师，这是我爸爸！”她才回过神来，收回明显意外的目光，勉强笑了一声，道：“你好，我是黎玥的班主任，程雯。”
男人淡淡地垂眼看她，开口道：“我姓宋。”
面前的家长衣着干净整洁，外貌出众，气质卓然，尽管长了一张赏心悦目却不近人情的脸，却也绝对不可否认这是位条件极为优越的成熟男性。
程雯在初始的惊诧过后便是惊艳，接着又陷入了微妙的疑惑和失望当中。
她在过去的一年里见过黎玥的父亲——黎瑧的次数不多，但她依旧能清晰地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俊美而又气势凌人，和眼前这个容色清冷的漂亮男性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况且这位还自称姓宋。
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低头问黎玥道：“这……真是你爸爸？”
虽然是疑问，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信，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还没开口，面前的宋先生却看向她道：“是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的眼神从镜片后扫过来时，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程雯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她咬了一下嘴唇，道：“抱歉，因为我以前没有见过您，所以……”
黎玥插进来道：“老师，那你现在见到啦，这就是我爸爸。”
孩子自己都说了，她也不好直接反驳，程雯点点头，让开道路，领着男人到讲台边上签到，对方握着笔在对应的家长姓名栏里写下隽秀的两个字“宋迟”，接着便被黎玥拉到了教室中间的座位上坐下。
接下来的家长会过程中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说话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就会移到坐在下面的那位宋先生身上，即便是在偏矮的学生课桌前，对方的坐姿依旧很端正，两条长**叠在桌档下，仰头时表情看起来很认真，偶尔会在旁边的黎玥说话时配合地把头低下凑过去，这时平直的目光会稍稍柔软一分，等到听完了坐直身体看回来时，又叫程雯不敢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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