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之后，见几个丫鬟在门口小声议论，怕惊扰了大少爷，就让她们散了，然后我干脆守在廊下，不让闲人靠近。院子里很静，我发誓我不是偷听，却偏偏就听到了。
大少爷语气凝重，“柳伯，我是否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妨直言。”
柳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我都看出来有问题。大少爷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
“大少爷得的并非什么病症，而是……而是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闪电劈了。我伺候大少爷六七年了，我清楚得很，他虽然儒雅斯文，却是如假包换的真汉子，身上该有的零件一个都不少，我有的他都有！大少爷怎么可能怀孩子呢！
“柳伯，这……这……”
“大少爷体质特殊，小腹生有胎宫，可以受孕，在千万个人中也会有一两人是如此。虽然罕见，却不足为奇。”
屋内沉默了半天，我又听到大少爷问，“孩子……生得下来吗？”
什么？！大少爷真的要给祝焱生孩子？传出去会被人笑死，所有人都会戳着他的脊梁骨议论，大少爷恐怕也再难抬起头来做人，再无立足之地。而且顾老太爷和老爷那边怎么交代？那可是祝家的种，以顾老太爷的脾气，一定会把大少爷连同肚子里那个小的一起点灯了。
“不好说。”柳伯的声音也有些沉重，“男子骨盆和产道都比妇人狭窄，到时只恐凶险。大少爷，不如趁现在胎儿尚未成形，我给你一副药，将胎儿化成血水排出。”
“不！不行！”大少爷立刻拒绝了。
柳伯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少爷，虽然有些疼痛，却比生产时的痛楚轻许多。若是等到胎儿大了，想落就没这么容易了，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柳伯，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祖父。”
“大少爷想把孩子怀到足月，谈何容易！”柳伯叹了口气，“只怕后面还是瞒不住的。”
“柳伯你刚才说了，待显怀之时，落胎便是要我性命。我想赌一把，就赌祖父不会不顾及我的生死，强行逼我落胎，说不定这孩子还有希望活下来。”
“既然大少爷心意已决，那就好生调养。饮食要多滋补，心情也要舒畅，不可劳神伤心。”
柳伯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我还傻愣愣站在门口。大少爷看到了我，便叫我去送柳伯。
我送了柳伯回来，见大少爷正半靠在床头。
“都听到了？”
“啊？没……”
“听到就听到了吧，我没拿你当外人。”
听到大少爷这么说，我差点哭出来。
“大少爷，你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吗？”
“对！”大少爷目光坚定得有些决绝，“这是我和阿焱唯一的机会，这孩子身体里既有顾家的骨血，也有祝家的。长辈们总不会不要自己的子孙血脉吧。祖父和父亲都很喜欢小孩子的，祝老爷和夫人那么疼阿焱，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孩子。到时候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拼死也要求了他们应允此事。”
“大少爷要告诉祝焱吗？他还不知道咱们也回来了。”
“暂时不要。阿焱性格急躁冲动，若知道我怀了他的骨肉，怕他会沉不住气，立刻跟家里摊牌。胎儿尚小，若此时祖父逼我堕胎，这孩子就保不住了。”大少爷说着又皱了皱眉，“背上疼，你帮我揉一下。”
我褪下大少爷的里衣，皮肤细腻光滑，两肩蝶骨弧度很漂亮，只是有三道紫红色的鞭痕。
“大少爷，不涂药吗？”
“活血化瘀的药不能用，会滑胎。”
我轻轻揉着大少爷的伤痕，大少爷为祝焱受这罪，被打成这样还不敢用药，以后那个混蛋知道了，要好好对我们大少爷。
柳伯只跟别人说大少爷是星夜兼程，过于劳累，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少爷害喜很严重，又要瞒着家里人，着实辛苦。顾家是大户人家，讲究礼仪，吃饭的时候，每个人的位子是固定的，还不能站起来夹菜。大少爷让我吩咐摆饭的婆子，把酸菜放在他旁边。
进屋之前，大少爷闻到饭菜飘出的香味，便忍不住要干呕。
“唔……唔呕……”大少爷捂着嘴，强忍着，缓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进去。
上桌之后，大少爷就一直低头吃着一碟酸黄瓜，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他看都不敢看。
“大哥，这碟黄瓜是不是特别好吃？”三少爷傻不拉几的问。
“……”
“知礼，食不言，寝不语！”顾老太爷瞪了三少爷一眼，又对大少爷道，“棋清，你脸色不好，喝点汤补一补，怎么总是吃酸菜呢？”
“……”
我看大少爷有些不情愿，也劝他，“柳伯上次也说让大少爷多补一补。”
大少爷这才点点头，勉强喝了两口鸡汤。
吃完饭，刚出正院，大少爷就把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呕了出来。他刚才一直不敢说话，想必是在极力忍着，倒也守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顾老太爷也没起疑。
后面接连两个多月，大少爷喝水都吐，还要装作没事。又赶上采摘春茶的时节，他每天都要去茶场，检查春茶的品质，还要谈生意，看账本，有时要忙通宵。那段时间，他瘦得下巴都尖了。我给他更衣的时候，见他本来极为精致的锁骨竟有些突兀，肋骨都一根一根数得出来了，只是平坦紧致的小腹慢慢变得柔软，还微微鼓出一些。
到了胎儿四个多月的时候，大少爷的孕吐总算是好了一些。一天早晨，我伺候他起床，正穿衣服，他突然僵住，随即把手轻轻放在腹部，清瘦的脸上洋溢着温暖柔和的笑容。
“怎么了大少爷？肚子疼吗？”
“他在动。”
“谁？”我看看屋里，没别人啊。
“这里，孩子，他动了。”
“我摸摸。”我把手贴在大少爷小腹，果然手心里感觉到微微的蠕动，像个小球滚来滚去，又不太像，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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