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温暖的阳光从明净的窗户透进来，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躺椅上，面前的窗台上摆满了绿意盎然的小盆栽，每一棵看起来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和妈妈一起住的那个小房子里的阳台上。
从身后飘来浓郁的香味，我闻得出来这是妈妈拿手的冬瓜排骨汤的味道。犹豫了一下，我站了起来，转身，一步一步，穿过并不算宽敞的客厅，走到了厨房的门前。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汤勺专心致志地翻搅着面前的汤。她还是穿着那身穿了很久的，半旧的淡蓝色家居服，头发松松地盘起来，系着碎花围裙，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却是我思念了很久的模样。
酸热的感觉冲上了鼻头，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嘶哑而颤抖。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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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了眼睛，引入眼帘的是素白的天花板，鼻端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肖先生，您终于醒了！”炸雷一般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来。我回过头，看见小玉激动地顶着一双桃子似的肿眼扑过来，但却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不敢太大幅度地晃动我：“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我去叫医生来？”
“没事……”我感受了一下，觉得浑身都酸痛无力，下腹部更是传来隐隐的刺痛感。一瞬间，昏迷期间那些嘈杂的说话声，疼痛感全都如潮水般回到了我的脑海中。
是了，这里是医院，而我，已经做完手术把孩子拿出来了。
思及至此，我脑中有什么炸了开来，一把抓住了小玉问：“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妈妈她……情况怎么样？”
小玉一僵，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说了出来：“阿姨她……走了。”
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我的思维变得无比迟缓，像是一脚踏空摔落到无底的悬崖下，失重感和下坠感令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妈妈走了。
她死了。
我松开了小玉的手，呆呆地倒了回去。
耳边小玉说话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屏障，模模糊糊地传来：“肖先生……您一定要振作起来啊。您还有孩子呢，您要看看您的孩子吗？是个小男孩，不过因为早产他现在还只能在育婴室里呆着，不过您不用担心，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接下来的喋喋不休我没心思再听下去了，心里只觉得讽刺：这孩子的生日，和妈妈的死日，竟然是同一天。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一命换一命似的。
“肖先生，肖先生！”小玉还在锲而不舍地尝试唤起我对这孩子的爱，“您要去看看他吗？”
“不用。”我轻声说，“你去通知谭家来个人把他领回去吧，这孩子姓谭，与我无关。”
小玉怔住了，眼睛慢慢睁大了一些，像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绝情。但她只是咬了咬唇，低声道：“好的。”然后便起身出去了。
我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地起身，穿戴好衣物，安安静静地自己一个人从医院走了出来。
伤口很痛，我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乱动对我的身体没好处，但是有些事情现在必须去做。
被抬上救护车时我实在太急，手机钱包什么的都没有带，但好歹衣兜里还有些碎零钱。我出门拦了一辆出租，直奔妈妈所在的医院去了。
妈妈的主治医师在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了一脸遗憾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肖先生，你来晚了。”
然后站起身说：“我带你去见见她吧。”
电梯一直往下，阴冷湿寒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侵蚀着我的身体。医生在我面前推开了一扇门，房间里头有一排排被白布蒙着的床位。他径直往里头走着，最后停在了某张床边，对我说：“是这里。”
我伸出手，慢慢地掀开了那张薄薄的白色床单。底下露出来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双目紧闭，脸颊上泛着冰冷的青紫色。
我退后了一步，猛地闭上了眼睛。
“肖先生，请节哀。”旁边的医生轻飘飘地安慰道，“您接下来还需要去办理遗体认领的手续，您带了身份证吗？需要联系殡仪馆吗？……”
我的耳中却仿佛只剩下了无尽的耳鸣……机械地听完了医生的嘱咐，我说：“我知道了，我先回家一趟，把东西准备好了再过来。麻烦您了。”
重新回到医院附近那个栽满了绣球花的小院里，我竟恍惚中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院子里的花儿们依旧开得热烈，只有台阶下一小摊已经干涸了的、暗红的血渍在提醒着我发生过的一切。
我从门口的小花盆下面拿出备用的钥匙打开了门，走进了空空荡荡的家。在那一刻，像是有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啪”地断掉了，我浑身无力地靠着门滑坐到了地上，心里想，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只剩我，还活着？
感觉像是深陷在迷雾中的泥沼里，周围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一个人也没有。没人可以把我拉出去，再怎么挣扎，也只是越陷越深而已。
直至，被黑暗吞没。
我踉跄着爬了起来，随手从客厅里的茶几上摆着的果盘里拿起了一柄小小的水果刀，走到了二楼的浴室里，回手反锁上了门，打开水龙头，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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