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夏华
第三十七章
宋绪元回北京后在医院住了一周，做了血清、尿液等各项检查。结果出乎意料的好，与神经相关激素基本恢复正常，但他不能停药，至少得再吃半年巩固。
自从第一次自杀未遂，他已经被父母医生逼着劝着陆续吃了七八年，期间饱受过血压飙升、头痛失眠、性/欲减退等副作用，因此总是擅自停药。
林医生看透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像你这种病不能经常复发，一定要听医生的话调养，小钦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宋绪元点头，心里却生出一股烦躁。小时候听说精神病人不能结婚生子，觉得是在剥夺人权，等自己病了才明白其中缘由。身体每况愈下，仿佛每天有着比常人多数万倍的细胞在体内破裂死亡，这种感觉比抑郁还可怕。
想了想，他小声问道：“我这次生病应该花费不少财力物力吧？”
“怎么了？”
“你和我说实话，好让我知道到底欠了魏家多少钱。”
林医生一愣：“小宋啊，魏钦都这么照顾你了，他对你的心意还不明确吗？那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
“可是我……配不上他。”宋绪元再无往日的冷静，吸了口气，“我会拖累他的。”
他有抑郁症和各种并发症，母亲还有癌症史。他只会反反复复的生病，然后不知道几岁的时候就病死了。他怕魏钦会厌倦，也怕自己陪不了他太久。
想到这儿，他眼眶一阵热。
林长空沉默。这是抑郁症患者典型的自卑心理，却是他第一次听宋绪元说，但字里行间也能轻易听出他把魏钦纳入未来规划的意味。
他心里是喜欢的、渴望的。
是爱让他沾染了尘世的烟火，变得敏感而卑微。
“你不能这么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这次发病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康复，都可以堪称医学奇迹了。你好好想想，发病期间是支持你这么快康复的？”
宋绪元眨了眨眼，林长空见他快哭了，递过去纸巾又倒了杯温水。
“小钦在外面等着，把自己收拾好再出去。”
“嗯。”宋绪元还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
-
与此同时，特殊病房外。
魏钦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嘉铭：“为什么不允许我带宋导去四川？”
“魏总说那边全是高原，宋导身体没好全，应该多休息。”
“全是高原？欺负老子高中地理不好吗？我又不会蠢到带他去爬山。”魏钦气得半死，“他还在康复期，不能一个人留在北京，万一又被他继母……”
“你别任性了，要是霍文珏真的想搞他你根本阻止不了！”方嘉铭打断了他。
“你别瞎说，把我的行程推掉。”
“疯了吧你个小崽子！”方嘉铭卷起手里的纸砸了下他，“这可是和官方合拍的宣传片，你还没成名就飘了是吧？”
“对啊，这是官方的……”魏钦低头思考片刻，“如果我没记错，刘导以前经常和宋绪元合作拍纪录片吧？”
“你想干什么？”方嘉铭皱眉。
突然听门一声响，宋绪元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魏钦一秒变脸，高兴地迎上去：“恭喜出院，去哪儿？”
“回我家吧。”
“行，”魏钦堪堪一笑，“那就先回家休息几天，好好听医生的话，有什么事情记得联系我。”
“知道了。”宋绪元点头允诺。
两人一路无言，结合近日种种，魏钦已经敏锐察觉父亲对宋绪元情绪的变化，送他回家后便直奔主宅。正巧父亲在家，他让助理通知了声便直接去见他。
两人坐在豪华的会客间，不知怎么有些生疏。魏钦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爸最近好像对宋导冷淡了很多。”
“我不让他和你去四川确实是出于对他身体的照顾，宋绪元经不起这么折腾。”魏知明不置可否。
魏钦听出他在避重就轻，仔细想了想，宋绪元对自己态度转变好像是在毒蛇事件被曝光后。那个热搜，估计爸也看到了。他试探道：“你是不和宋导说了什么让他可刻意疏远我，免得被别人拍到大做文章？”
“你倒也知道？小钦你现在是有婚约的人，表面上和人家联姻，私底下还给我玩金屋藏娇！？”魏知明厉声批评。
“宋绪元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就是抑郁症走的，您还不引以为戒吗？”魏钦不甘示弱，也反怼了回去。
“那是你妈，生你养你的亲人！宋绪元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关心他护着他？”
“他值得。”
“……”魏知明吃惊，“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宋绪元了吧？”
魏钦闻言一咬牙，但他觉得自己是到摊牌的时候了：“对。”
一个字的回答，声音无比坚定。
“反了你小子！你气死了你妈还想气死你爸爸？”父亲震怒，就在准备亮出最后底牌时，魏钦冷冷打断他。
“你没有资格把妈妈的死归结到我一个人身上，你让她辞职做全职太太，断了她的社交，同样也在推波助澜。如果你心里有妈，你更应该放手让我去照顾他。在陪伴宋导的这段时间里，我收获了比爱情还要珍贵的东西。”
“退一万步来讲，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退一千步来说，连模拟子宫技术都已经成熟，我们可以有孩子来继承家业。退一百步，宋绪元他哪里不好了？三代电影世家出身，24岁就拿下国际大奖，他是史无前例的天才。退十步，他的才华就是无价之宝、历久弥新，比凌家搞什么房地产要值钱不知道多少倍。退一步，我已经和他告白了，妈的事是我们两人共同的错误，别再伤害宋绪元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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