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候宋绪元直接被推进了急症病房。
浮肿、腹痛、出血，一系列中毒反应在他身上肆虐，原本清癯的身体变得臃肿不堪。
魏钦看得心疼，一心只想陪着他，却被护士砰一声拦在了门外。
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看只有一片银色的反光。
空白，恰如他的心情。
邬朋也急得搓手：“我的天，怎么会这样…宋导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没事，能挺过去的。”方嘉铭拍了拍他的肩，又把目光投向魏钦。
他额头抵在玻璃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嘉铭继续道：“就我所知，到山区拍戏肯定会做好预防工作，这条蛇出现得有点突然。”
“什么意思？”魏钦反应有些迟钝，停顿几秒，突然瞪大了眼，“操，哪个畜生敢放蛇来咬他？信不信老子弄死他！”
声音很大，旁边的护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钦哥你冷静点。”邬朋赶紧劝说，把他扶到一旁坐下。
但魏钦根本冷静不下来，看到有医生进出病房就想冲上去询问，每次都被方嘉铭拦下。
“小钦，别这样，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听不进去，只能不停看时间，秒针发出的每一声滴答，都像刀一样悬在他的心头。
又等到一位医生走出病房，他下意识投去目光。
“宋绪元的家属在吗？”
听到他的名字魏钦就冲了上去：“在在在，我是，病人他怎么样了？”
医生看到和宋绪元年龄相仿的人不禁多打量了几眼，不过魏钦带着口罩，看不出样貌。
他随即道：“病人中的是微量蛇毒，注射了血清，需要留院观察。还有，病人对蛇毒过敏，现在身上已经出现肿块了，一定要看好他，千万别挠。”
“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摇了摇头：“就目前情况而言没有问题，只是病人的体温和心率还没恢复到正常值，必须时刻监控。”
说着他扯了下手套，从护士手里接过单子：“去把账结了，然后办个住院手续。”
邬朋冲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钦哥你陪他，我去办手续。”
看宋绪元从里面被推出来，他飞一般扑了上去。
“对了，病人还有过敏性荨麻疹症状，穿毛衣肯定不行。他一直不让我们碰，只能让家属帮忙换套衣服了。”医生又嘱咐道。
“嗯。”他机械地点头。
宋绪元刚输完液，身上连着心电监护仪，心跳脉冲缓缓推进，跳得似乎过于平稳了。
眼睑、脸颊都略微浮肿，但因为他太瘦了，这样看着反而匀称。
脚踝被纱布包裹，似乎还在渗血。被咬伤的那条腿足足比另只粗了一圈，肿的不成样子。
“我没事……”宋绪元见这么多人陪着，觉得过意不去。
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说几个字都要费不少力气。
魏钦揪着床单，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邬朋给宋绪元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原本还想安慰几句，结果就被方嘉铭给拎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默无言。
宋绪元意识并不清晰，半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只想抓自己的脖颈。
“别动！”魏钦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手。
“我痒……”他在嗓子里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魏钦皱眉，摁着他的手放到身侧：“痒你还不换衣服，快点，我帮你换。”
“不用，”他艰难地撑开眼皮，“你出去，我自己换。”
魏钦低头看了眼，才发现宋绪元的手指也有些浮肿，蜷缩在一起，像个鸡爪。
他颤巍巍地想坐起来，后背和毛绒擦过，钻心的痒袭来。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又忍不住想挠。
“你别闹了，我帮你换，反正都是男人。”
“我身后有块疤。”宋绪元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我知道，医生和我说过。”
“很丑……”
魏钦不想再和他争论，往前探过身，抓住衣服下摆：“把手抬起来。”
他没有动，孩子般地冲他眨了下眼，似乎在抗议什么。
“……”魏钦只能直接撩起来了。
他的腹部已经有了大块风团，是个恶心的凸起，和肉连在一起，形状怪异。
凉风吹过腰间，钻进衣服里，加剧了肿块的瘙痒。他实在忍不住，配合他换上了病号服。
宋绪元瘦得很匀称，身上皮肤素白，以至于骨头和经脉都看得那么清晰，一根根蔓延的血管像是埋在瓷器素胚里的暗纹。
然而这样一副诱人的身躯被疤痕毁了。那是永久的烧伤疤痕，面积巨大，几乎占据了他的右肩，在脖颈处还露着一小截。
魏钦给他扣衣服的时候，心里难受得发紧，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般。
“是不是很丑？”他突然发问。
“啊？”魏钦一惊，抬头时正巧撞上他的眼神。
目光微垂，眼神总好像蒙了雾气，看不真切，冷淡疏离。
“没有。”魏钦几乎是脱口而出，又觉得这个回答很敷衍，低头在脑中飞快措辞。
顿了顿，他终于憋出一句话：“真的不丑，而且我觉得像……雪地里开出的玫瑰花，很有生命力。”
宋绪元闻言身子轻颤了下。
“真的，我没骗你。”魏钦扣好最后一粒扣子，扶他坐好，“医生给你配了安眠药，吃完就睡，忍一忍千万别挠。”
语毕他递来两片小颗粒，宋绪元一开始没有动静，迟疑片刻才接过吞下。
魏钦照顾好他，转身去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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