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魏钦拎着食材就往厨房跑，宋绪元觉得不好意思，止住他：“还是我来吧。”
“我把你接到我家就是为了照顾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魏钦哭笑不得地把他往外推，看他表情依旧犹豫，又补充道，“宋哥，我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大少爷。我之前就是一个人去美国读了五年书，还不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这倒是真的，和他相处起来确实和普通人差不多。宋绪元看他诚恳的目光，退到厨房外。结果没走几步就听魏钦哀嚎道：“啊啊啊宋绪元你过分了！你为什么买这么多肉！”
“怎么，你难道还不能吃肉？”宋绪元皱眉，这还是他特地给魏钦买的。
魏钦苦着脸把肉甩到餐桌上：“我最近在减肥。”
宋绪元闻言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魏钦并不胖，身高体重相衬，是种极其健康的匀称。
想到自己大衣下空荡荡的骨架，他甚至有点羡慕。
“别看了。”魏钦耷拉着脸脱下外套，捏了捏上臂的肌肉，“经纪人说我虚胖，不减肥戏路窄。”
宋绪元又挑了眼，他的下颚线不算特别明显，听他描述后，更有种肉鼓鼓的感觉。
“想当演员确实该减肥。”他轻轻点了下头。
“那宋哥现在能吃肉吗？”
“我一般都喝粥。”
“好吧。”魏钦悻悻把肉丢进冰箱，准备等会打电话让管家拿去喂自家的狗子。
宋绪元在客厅里站了会，看魏钦忙得有模有样，才放心回房。
他其实有很多事要做，每个组的工作都需要他过目，然后再修改。还有分镜脚本，很多地方他根本不满意，想亲自操刀。
吴周催得很紧，他不免有些压力。闷头捣鼓了很久，魏钦敲了几遍房门，他才反应过来。
窗外天突然阴了，让他有种过了很久的错觉。从七楼望出去，云层正好压在对面大厦的屋顶，满天的灰蒙色。雪被风吹得拧成团，杂乱无章地飘。
“你睡着了吗？”魏钦又敲了下门。
“没有，马上来。”他应了声，缓缓合上电脑。
午饭很简单，除了冬瓜汤放了点肉末，其他全是素。魏钦给他盛了碗粥。
“谢谢。”宋绪元轻轻道谢，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
“看什么呢？”魏钦有些不满，指了指汤，“多喝点，我放了姜和枸杞，养胃的。”
“哦……”他这才拉回眼神，扫了眼桌上的菜，受宠若惊。
半晌，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他试探道：“魏钦，我晚上想去拍街景。”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跑出去？”
“但是今晚九井街有花灯会。”宋绪元态度很坚决，“和剧本里的场景契合度很高。”
“那不是有分镜师吗？你别什么事都自己扛啊。”
“我和他谈过三遍了，还是不行。”宋绪元低头，手指轻叩碗侧，“总觉得缺了点人情味儿，不是我要的感觉。”
他一垂眸，看不清眼神，像尊雕塑杵在那儿。魏钦看得心一颤，只能同意：“但你要捂得严实点。”
宋绪元点头。
冬夜总来得很早，五点一过天就黑透了。魏钦让管家送了新鲜的蔬菜，做了晚饭。
看在雪已经转小的份上，魏钦才答应带他出门。不过室外空气干冷，他有些不适应，裹了两圈围巾，把头埋得很深。
九井街的灯会人挤人，远眺过去满是攒动的人影。银色的细线勾勒出房屋的檐角，枝干被裹上红色霓光，像是天外浮动的星云。
宋绪元眼色一亮，立刻摆弄起相机。魏钦一直在后面絮絮叨叨，突然见他跑没了影，赶紧四下扫了圈。
在流动的人群里很容易找到他。宋绪元捂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素白的手。细雪在他棕黄的毛领子上落了一圈，看起来挺冷的，但他依旧捧得很稳，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变焦筒，耐心地转着，取景。
这一眼看得魏钦有些晃神。他想起以前合作过的导演，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经常穿洞洞鞋卷裤腿，手里还拿着小风扇呼呼地吹。
宋绪元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比起导演他更像个艺术家，或者说是……艺术品。
魏钦的心也沉了下，闭上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宋绪元捧着相机一路往前走，与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汉服女生披着长绒斗篷娉婷而过，小孩儿提着花灯蹦跶，大人/操/着浓郁的京味方言在后面谈天说地。
望着镜头里鲜活的画面，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就像走过漫漫岁月后回头，一眼看到了自己。
那时他外祖父母还健在，常把他捧在膝盖上讲剧本，带他出去逛庙会赏花灯，买驴打滚儿和小豆冰棍。
迟疑几秒，他才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既是记录，也是告别。
他闭上眼，在凌冽的风里站了会，脑中飞快闪过画面，逐渐放大，明朗。
宋绪元一激灵，睁开眼四下望了圈，跑到长椅边掸掉积雪，翻出笔袋和速写本，埋头画了起来。
POV视角，平行蒙太奇……熟悉的手法在他脑中不断涌现，随着画笔呈现在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光似乎暗了些，宋绪元稍稍抬头，余光里捕捉到一小截伞面。
“你真是疯了。”魏钦在他身后冷冷道，“身体还没好，就敢在雪地里坐这么久。”
手中笔一斜，宋绪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指已经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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