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烟嘴,偏长的刘海盖过眼睫,离开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肉眼可见地掉了,瘦弱地像一株苇杆。我的脚钉在原地,忽然不敢开口叫他,他变得有些陌生,不像是我记忆里的莫问。
莫问嚼了两下烟嘴,五官皱起来,一瞬间便鲜活起来,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回原地,沉沉地喊了一句:“莫问。”
他刷的转过头,杏眼直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开,那根烟掉在了地上。
我想笑,又憋住了,绷着脸走过去。他依旧杵在原地,像是被吓懵了。
我弯下腰捡起被当做吸管咬的烟,随手丢进垃圾桶,然后在他眼前挥了两下,“出息了,都会抽烟了?”
莫问眨了眨眼,天上猛地炸起两下惊雷,天色迅速暗下来,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巷子里顿时连人脸都变得模糊不清,风中卷起了尘沙混着水汽的腥燥味。
他忽然惊醒了,嘴巴先于大脑解释:“我没有抽。”
说到一半他改了口:“不关你的事。”
果然出息了,都学会和我唱反调了,我一时不知该喜该愁。
“你怎么在这儿?”
轰隆隆的雷声从头顶压过,暴雨猝不及防地砸了人满头满脸。片场惊呼声和叫骂声混作一团,机器和箱子的碰撞声哐当哐当混着雷鸣,仿佛一曲杂乱又和谐的交响乐。
莫问的眼神迷茫,他侧过头靠近我,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我语调飘忽,气息不稳。
他白生生的耳垂暴露在我眼底,往下延伸是那一段我曾问过无数次的脖颈。我的心随着暴雨击打在瓦沿上的节奏砰砰作乱,身子往前使劲一压,他毫无防备地被我困住,惊慌而又艰难地侧过头看着我。
“你要干什么?”
“往里一点,别被雨淋到了。”我低下头,鼻尖就碰到了我日思夜想的温热的皮肤,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清香,是少年人独有的味道。瓦沿只有窄窄的一道,遮雨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把莫问困在我和墙之间,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我只想抱着他,听着他在我耳侧的呼吸声,一个多月以来的冷眼和疲惫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莫问的手搭上我的后背,立刻挣扎起来。
“陆洋,放开我,你的后背全湿了!”他的声音很急,我立马加重手上的力气,同时含住了他的耳垂。
莫问消停了。
我含含糊糊地低语:“没关系,没关系的莫问,乖,让我抱一会儿。”
怀里的人沉默着,然后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说:“陆洋,我讨厌你。”
我的心像是碾过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从心脏疼到了指尖,我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颠三倒四地说着那些我压在心底的话:“莫问,不要说那个词。我想你了,不要讨厌我,莫问。”
他的手上湿哒哒地滴着水,摸索着抬起我的脸。我抵住他的额头,看进那双乌黑的眼睛,渐渐平静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北京?”
我犹豫片刻,说:“你走的第二天。”
莫问冰凉的手划过我的眉毛,眼睛,鼻子,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最后停在嘴唇上,狠狠地按了一下,说:“我讨厌这张嘴,总是说一些让我难过的话。”
他又按住我的心脏,“我也讨厌你这个人,总是做一些自以为英雄的事。”
我想握住他的手亲吻,告诉他我错了。什么狗屁英雄,一旦见到眼前这个人,原来的忍耐都变得不可忍受。可是莫问没给我机会,他环上我的脖子,贴着我的唇说:“最后一次机会。”
剩下的话消失在唇缝之间。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
莫问低头扫了一眼,脸慢慢红透,支吾着说:“挺明显的。”
我半边身子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衣服裤子贴在身上,**鼓鼓囊囊一团,无法无天地宣示着“我**”这个事实。我咬着牙撸了一把莫问的头发,说:“知道还这么招惹我。”
“我我在附近有套房……”他眼神飘忽,咬着嘴唇倒像是我欺负他。
“行了,我这样子怎么出去?先让我静静。”
“嗯……”莫问臊得脖子都红了一片,与刚才发狠又勾我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我压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是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刚进房间莫问就推着我进浴室。
“快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我扒住门缝,“一起洗?”
莫问转身就走,结结巴巴地说:“还还有一间浴室。”
“万恶的资本主义。”我撇撇嘴,把门关上。
我一边淋浴,一边打量这间浴室,洗浴用品都是崭新的,甚至有一瓶沐浴乳上的标签还没撕掉,浴巾也没人用过。与其说是间公寓,倒更像间宾馆,看样子莫问没来这边住过,或者是……我思索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时莫问在外面喊了一声。
“陆洋,我煮了姜汤。”
“知道了。”我皱了皱眉,“你别耽搁,快去洗澡。”
“所以你在这部剧里跑龙套?”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莫问出现在片场的可能性。
“莫氏投资的?”
“嗯……”莫问低下头,“我本来不想来,可是拗不过我爸。”
“阿姨身体还好吧?”
莫问忽然嘴一瘪,顺着沙发爬过来,枕着我的大腿躺下,他抱住我的腰,脸贴着我的小腹瓮声瓮气地说:“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血液隐隐有往某个部位呼啸而去的架势,我赶忙捧起他的脑袋,苦笑道:“小祖宗,别折腾我了。”
莫问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眼睛水汪汪的,“你怎么老在想那种事儿?”
这话说的我哭笑不得。
“是谁说喜欢所以想做的?”我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解渴似的咬了一口他的锁骨,说,“我喜欢死你了。”
莫问半天不吭声,我去掰他的脸,他死活不动,双手箍得我脖子发疼,良久闷闷地说:“我好开心,陆洋。”
我搂住他的腰拍了拍,想了半天情话,嘴里却只吐出一句。
“等我带你回家看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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