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里，热热闹闹的大排档一条街，烧烤味儿从街头飘到街尾，啤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隐在老板的吆喝和人们的吵闹声里。
姜淮皱着眉喝杯子里的啤酒，手边放着铁签子。
“喝不惯的话别勉强自己。”姜泽笑道。
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开了静音，姜淮指了指他发亮的屏幕，“电话。”
看了眼来电人，姜泽问道：“那咱们走吧？”
闻言姜淮立马放下啤酒站起来，一副终于摆脱了的样子，“走吧。”
姜泽一边笑一边接通了电话，“有事？”
电话那边听见他这里闹哄哄一团，保持了沉默。一直到他们走到安静的地方，才发声，“他是来告别的。”
姜泽正在找耳机，之前被他随手塞进了口袋，此刻缠成一团。姜泽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那一团乱七八糟的线，试图用几根手指去把它捋顺了。
听到颜汀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随口说，“什么？”
一双手从他手里拿过耳机轻松解开，然后又递给他，姜泽侧过脸对着姜淮笑了下，将耳机插好后分了一只给姜淮戴上。
“......五感几乎全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是可以分明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低落且悲哀。
姜淮看向姜泽，用眼神表达出自己深深的疑惑：
——他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
姜泽是真的不知道，他跟颜汀认识的时间其实挺长的，有几百年了，但这个“认识”真的是仅限于知道对方这个人，一直到特殊部建成后成了同事才熟悉了些。
之前跟姜淮说的那些，也是有一年整理道协资料的时听颜汀提了几句。然后从记忆里勉强扒出来一个人来，就记得是个天才，其他一概不知，连结局是被关进地狱都是听颜汀说的。
电话另一边，晚风飒飒吹拂过竹林，连成了一道碧波，颜汀撑着额头坐在石椅上，声音沙哑。他面前的桌子上酒壶倒成一片，颜汀深呼吸了口气，勉强道：“养魂灯能借我一用吗？”
姜泽：？？？
姜淮：......？
实在是听不明白颜汀这七零八落的叙事方式，姜泽决定直接点，“之所以放过他一是因为你，二是因为善水观保他，但是，他现在还属于地府的通缉犯，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我的一点私心......裴沣他的灵魂撑不了多久了，他这次出来也只是为了祭拜一下故人......抱歉，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颜汀声音断续，他有些痛苦的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桌上。
“贫道善水观裴沣，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陆，单字舟。”
在颜汀看来，裴沣的悲剧就是源于这么一段对话。
虽然裴沣并不这么认为。
颜汀是裴沣的朋友，这事在多数人看来太过匪夷所思，原因无他，那时候颜汀脾气不好，准确来说非常差。
他是颜家的小少爷，颜家是出了名的修真大家族，他地位高天赋也高，脾气可想而知的古怪。
傲慢任性不好伺候的颜小少爷，善水观稳重温和端方的大师兄，这两个人看起来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奈何天公做巧，让二人做了对酒友。
交流全是跟酒有关——
“师妹酿的黄酒味道极美。”
“我从老爷子收藏里找了壶千里梦。”
“听闻仙瑶坊的姑娘巧思创了新酒。”
“你还去花街？——哦对了，食味斋的清酒似乎改了方子。”
两人结伴寻酒，一同品酒，直到那日裴沣带了另一个人，名为陆舟。颜汀打量了会儿，寻思是不是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朋友，裴沣的新友人跟他一样也是个脾气好的，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久仰大名了颜小公子，我名陆舟。”身形颀长的男子笑道。
自己大概是裴沣朋友中的例外了，颜小公子揣着手，突发妄想自己其实脾气很好。
小公子坐在仙瑶坊的椅子上，看向坐在那边的二人，似乎是在闹别扭，分外新奇，自己跟谁都能吵起来就算了，这俩位可是脾气软和的让人怀疑是不是天生少了名为“生气”的情绪，怎么会有别扭呢？
他这么随口一说，旁边给他斟酒的姑娘笑的花枝乱颤，险些洒了酒，颜汀纳闷地看着她。
姑娘拿团扇遮住侧脸，在颜汀耳边道：“小公子可知何为吃醋？”
颜汀震惊了，表情一言难尽，“他们不是道侣啊......”
可怜小公子大小没经历过男女之情，对于这种事一知半解，只知道争风吃醋这事是发生在夫妻间的。
姑娘笑的更厉害了，好半天才止住，“道侣也不是直接在一起的，小公子您回去告诉裴道长......”
“什么？”
“让他跟那位公子说，仙瑶坊的姑娘们皆是卖艺不卖身，公子误会了。”
颜汀一字不差的转告了，听的裴沣红着脸狼狈摆手，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都没想的颜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落荒而逃。
一直到后来，他收了个市井中晃大的徒弟，在带他喝酒的时候无意中说道此事，徒弟大笑道：“师父啊......仙瑶坊姑娘是看出来了你讲的那两人互生情愫却又没挑明，姑娘误会男子寻欢作乐，让你转告缘由的。”
——颜汀没说两人身份，也没说两人皆为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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