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重重地砸进了任杭的心坎里，任昱川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自己儿子什么时候颓废成这样过，也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窥见到任昱川内心的一角。
任杭摇了摇头，费了些劲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些什么都是徒然的，最后他只得把任昱川架到床上，尽量轻声对他说，“你想好明天说什么吧。”
任昱川躺在床上，侧听着任杭走出去关了门。
他合上眼努力让自己睡着，可思绪总是飞到窗边，飞出屋子，飞到不远处的医院。
他想不好明天要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有些生气，但他没资格生气，没立场生气。
任昱川侧头看着窗外，昏暗的路灯隐约可以看出树上已经抽出新芽，冬天快要过去了。
他第一次觉得夜晚这样的漫长而又短暂，漫长到他在静谧的夜里可以数着自己的呼吸回忆起所有跟项磬在房子里发生过的事情，短暂到他甚至没有找到一个入睡的契机，以至于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守到了清晨的日出。
阳光就那么透过窗户直直投进了房间里，他终于觉得有些疲了，在暮冬的早晨浅浅睡了一觉。
他做梦了，他梦到项磬背对着他走在悬崖边上，他梦到自己迈开步子跑向前却怎么追都没追到，最后项磬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微笑仰面从悬崖边倒了下去。
任昱川猛然从床上坐起，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已经把他的睡衣浸湿，平时上课定的闹钟这时候也在一旁无休止地响个不停。
他摁灭了闹钟，脑袋里仿佛长了个会生长的石头，脖子顶着千斤重，太阳穴几欲爆裂。
任昱川走进浴室用冷水冲了凉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冷静下来，再浑浑噩噩地走到餐厅，任杭就已经在餐桌前就座了，桌上摆好了丰富的早点。
“我先送你学校，下午放学我去接你。”任杭看了眼自己儿子眼下严重的黑青和眼神里透露的疲惫，开口道。
任昱川靠着椅背点了点头，看着满盘珍馐却勾不起一丝食欲，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看见任杭早就停了筷，问他，“爸，你吃好了吗？”
任杭闻言起身应道，“吃好了。”
“那走吧。”任昱川回了房间拿起书包再回到了客厅。
任杭挑了挑眉，没说话，起身拿起车钥匙就在门口开始换鞋。
两个人一路上没说话，直到任昱川打开车门下了车，任杭也没把一句想问的话从嘴里憋出来。
直到下午任昱川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精神头已经比早上的好了些。
“睡饱了？”看任昱川上了车抱着书包就开始眺望远方，任杭开口问道。
“嗯。睡了一天还不饱。”任昱川自嘲般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医院离学校不远，任昱川感觉坐垫还没坐热就到了，比昨天去医院时的漫长要迅速很多。
春天还没彻底降临，天上却又洋洋洒洒飘起雪花。任杭只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解开车锁，“有些事情我就不旁听了，你们自己解决。”
任昱川点了点头，下了车。
他没有直接进医院去找项磬，而是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雪飘在了他的肩头，他忐忑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白天睡了一整天，趴在桌子上睡不安稳，他还是继续再做着那个追逐的梦，那个追不到的梦。
回过神来的时候，任昱川已经在病床门口站定了下来。
项磬被安排在了VIP病房，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任昱川敲了敲门，里面清润而熟悉的声音在说着请进。
他推门进去，项磬就那样靠在床头温书，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搭在书页上，生病起来没了往常的锐气，倒是温和了许多。
窗户开了个小缝，裹挟着雪花的冷风就那么透了进来，纵使开了暖气，屋子里也见不得多暖和。
任昱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先放下书包去关严了窗缝，再给项磬床头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水杯给倒满水，直到他一手拿起床头果篮里的苹果一手拿起水果刀的时候，项磬的眼神全部落到了他身上，“不用了，我不吃。”
任昱川放下刀，定定的看着项磬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问出了口，“你想要我出国？”
“爸爸一直想要你高中之后直接出国读书。”
“我是问你！那你呢？项磬，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积压了一夜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任昱川朝项磬大声说道，他眼睛通红，眼眶中隐约有泪在打转。
项磬转头盯着窗外飘扬的雪花覆在新生的枝叶上，他睫毛动了动，没有回头地说道，“目前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下为好。”
“冷静？你要我冷静？你当我这段时间的感情是是什么？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你也以为是假的吗？”任昱川的泪终于是夺眶而出，他的语气悲哀又气愤，他一次次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完完好好地摆在项磬面前，可如今他什么也算不上。
“你冷静一点。”项磬皱着眉用手轻轻扶住额，侧靠在床头依旧没有看他。
“我没有办法冷静。项磬，我要你看着我。”任昱川快步走到他面前，把他肩膀扶正，“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不喜欢我。”
项磬抬起眸看着任昱川，泪水却悄然滑下，他没出声，也是眼眶通红地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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