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很懂事，可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她不能理解那些昔日和蔼可亲的叔叔阿姨如今处于怎样的立场，也不知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是祝生在这短短三年内历经的世间常态，她更不知道一个omega在附属区被严格保护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也不知道父亲的住院费对于现今家徒四壁的他们来说，是怎样的天文数字，她不能理解那些针剂和药品的使用，等不及他找到正经工作。而父亲的命，就是钱买来的。所以她也不会理解，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医院三万底限、上不封顶的新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好，哥哥不做这个了。”祝生刚擦掉妹妹眼角的泪水，又有源源不断的泪珠坠下，“你安心上学，你的学费不是我出的，爸爸给你存过教育基金。”
“那爸爸的住院费，现在也够吗？”妹妹哭得抽抽。
“暂时是够的，不够我就去问江叔叔他们借一些，再去另外找份工作。”
妹妹扁嘴，“你不准做那个。”
“好。”祝生习惯性蹲**，想摸摸妹妹的头，但还是停住动作，“不做了。”
谎言被揭穿得很容易，妹妹的那位同学主动提起祝生，说在哥哥的生日聚会上看见了那位英俊绝伦的alpha，比照片帅得多。
妹妹太害怕了，她去医院见父亲，哭哭啼啼中也能将事情讲得完整，最后求父亲劝哥哥不要这样。
祝生赶到的时候，看见父亲在哭。
他之前只见过一次，是母亲去世后半年，父亲无意间翻出母亲的一件围裙，在阁楼里泣不成声。
现在，祝生看见父亲的哭泣，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微张着嘴，眼睛死死盯着他，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没入黑白夹杂的发，又沾湿纯白枕套。
一周后，夜半咯血的父亲，选择独自等待死亡。
浑浑噩噩地操办葬礼，此前销声匿迹的各路亲戚朋友此时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祝生身着黑色西装，在灵柩前看见无数双通红的眼和廉价的泪。
而祝生没有哭。
当妹妹尖叫骂他恶心，说他害死父亲时，祝生竟然有一种畅快的解脱感，那些令人烦恼的情绪，自此全部都远离了他，留祝生独自守着一片寥落荒野。
妹妹在墓前渐渐止住哭声，她又说了一些，无非是‘报仇’，‘自己错了’之类。后来她看向祝生，祝生点点头，对着墓碑鞠完躬，便和妹妹一起返程。
路上，祝悉在后座默默吃着果冻，还没从刚刚的情绪波动缓过来。而祝生的手机在半途又响了，她看见哥哥边接便往路边停车，似乎是一点都不想耽误的样子。
“到市区四十五分钟。”
“嗯？之前说了啊，今晚我和妹妹吃饭。”
“八点。”
“那我回去再陪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很长一段，祝生听完后还是好脾气地说，“最近有一家店的舒芙蕾做得不错……”
哥哥的话被打断了。
祝悉觉得自己不是很喜欢哥哥的这个男朋友。
“我的错。”
哥哥叹了一口气，“楠楠。”
“没有。”
“可是我们说好了，对不对。”
电话被挂断了。
祝悉小心地问，“他是想和你一起吃饭吗？”
祝生回头，眼里是未销的笑意，“没事的。”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的。”祝悉提议，“如果他愿意的话。”
祝生很慢地眨了下眼，正要说话，就又有电话打进。
祝悉看着祝生的笑容越发明显，说出的话却还是很正经的样子，“那就请楠楠原谅我。”
“是。”
“嗯？”
祝生看了妹妹一眼，“好，那你在家里等一会。”
“他要来？”祝悉敏锐地捕捉信息。
“嗯。”祝生启动车辆，往家的方向飞驰。
副驾驶坐入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少年，祝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对方脱了帽子和口罩，头从座椅边歪着看向她，露出天真友善的笑，“妹妹你好啊。”
祝悉反应不能，她在学校里见惯了美人，而祝悉自己也是被从小夸到大的，可她眼前的这位简直要脱离正常人类，一颦一笑都要勾起惊涛骇浪。
“你好……”降维攻击已经让她连嫉妒的情绪都没法萌生了。
于书楠嘻嘻笑起来，“妹妹很好看呀，小坦克，你们家基因真好。”
谁能有您基因好，妹妹默默吐槽，嘴上还是礼貌地说着谢谢。
祝生上车后帮于书楠系好安全带。
“小坦克，哦不，祝生有跟你介绍过我吗？”于书楠揪着祝生的衣袖，兴致勃勃，“他怎么说的。”
祝悉想了想，“说你是男生。”
于书楠的脸明显地僵了一下，他缓缓侧头，用仇视的目光盯着祝生。
祝悉只是开个玩笑，这时候赶紧圆场，“不然我们现在认识一下，我叫祝悉。”
于书楠回头，嘴巴有些鼓，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应，“我叫于书楠。”
祝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也没多想。
可对方慢悠悠地继续补充，“你是小坦克的妹妹，那我，嗯……，我是谁啊。”
祝生摸摸他的脑袋，“喜欢的人。”
于书楠哼了一声，“快点开车，我饿了。”
祝悉默默掏出手机，在闺蜜群里直播。
【今天才发现我哥有了个omega小男友，有些表气……】
“妹妹，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个果冻啊，我要黄桃味的。”于书楠突然回头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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