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猛的睁开眼，刚才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真实的不像是梦。
眼睛自我调节了几秒，待彻底清楚的看见了熟悉的白色顶墙以后，他快速跳动的心跳才终于缓和下来。
屋子里安静的很，他侧头，沈辰在那边睡得安稳。
心中有明显的不适感，他在被窝中缓缓将手移至心口的地方不动，又闭了眼，两三分钟又睁开。
难受。
这种让人发闷的感觉从心口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烦躁，让他有点想流泪。他起身往洗漱间去，去洗了把脸，又洗了几遍手，回到床边时候，沈辰醒了。
“怎么了？”沈辰问。
陈承眨了眨眼，因为如果不眨眼，估计眼泪已经要流下来了。
沈辰从床上坐了起来，黑暗里，陈承听见那温柔的声音说，“做噩梦了？一起睡吧，过来。”
陈承站在原地停滞了几秒，沈辰朝他伸出手。
“黑看不见么，往我这边走，我在这。”
陈承一怔，他缓缓抬手抹自己的眼。眼周湿湿的，陈承知道，自己还是哭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想起小的时候，总粘着他睡的弟弟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哥哥，我在这儿。”
沈辰看见陈承迈着有点僵硬的步伐朝他走来，他掀了被子，先把陈承安顿好，给他窝好被角，自己也平躺下来睡。
被窝温暖，两个人也刚刚好。
陈承在被窝里睁着眼，沉浸在刚才的情境里，久久不能睡。
刚才梦境中的哭喊和电流的声音在沈辰朝他伸出手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能听见的，只有身边人的呼吸声。
这样似乎能够让他安心不少，他没再动，尽管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他的衣服因为那场噩梦，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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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莫过于什么呢。
最可怕其实并不是你做了一个有多让人痛不欲生，不切实际又可怕至极的噩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的事情却会在不经意哪天变成梦境来不停的折磨你。
深入骨髓的恐慌，麻木的痛感，只要离那些地方近一些就会产生的濒临死亡的感觉在一瞬迅速占据大脑，想大声呼喊，想求救，想逃亡，喊出来的所有话语仿佛进了真空状态一样。
陈起听不见，妈妈听不见，爸爸听不见。
所有的画面就像被投入水中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的破碎的嘶鸣的杂音与外面所有的温馨场景隔绝，那些人在温暖的房子中享受着晚餐，每个人笑的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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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人会来救我呢。
如果有的话，怎会让我这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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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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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鲜的表皮褪去以后，剩下的是覆着尘埃丑陋不堪的残骸破骨，即使表面上被爱意包围，实则在那种沉默之下，存在的是不喜，妒忌，不需要。
亦或者从最开始——
就没有人需要我，对吧。
沈辰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冲向他这边继续睡。陈承望着他，眼中仿佛有痛苦的过往不停的倒放，如果沈辰现在睁开眼，他看见这些，又会怎样呢？
我不想把我的痛苦大声呼喊，对他人哭诉自己的哀伤，我只想有情之人看见我痛苦的双眸时，最起码的。
别再伤害我。
温暖我也不要了，爸爸妈妈我也不要了，快乐喜悦我都不要了，哪怕这世界上没有人需要我都没关系。
我愿意在这病痛中长存，曾经的所有，无论是重演还是增添新的伤口我都再无力承受，放过我。
…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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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在这一段时间里不会一直待在房间里了。
天气好的时候他把被子往外晒晒，这本来是清洁阿姨的工作，沈辰帮忙给干了，清洁阿姨很是感谢。
有时候沈辰会去逛一逛附近的商业街，或者去他的朋友家再去搞一些书回来给陈承看。
做这些事情的时间通常都会缩短在1-2小时以内，而这些时间，他相信足够给陈承写些自己想写的东西，也同时给他一些自由的时间，毕竟一直看他这张老脸听着他那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声音时间久了也会无趣的要命。
最近天气冷了，他跟韩蔷和疗养院的人沟通完了，最近出去也会给陈承买几件衣服。
在电话里问韩蔷他的儿子在衣服方面有什么喜好时，沈辰听见了一个母亲有多不了解自己儿子的遮遮掩掩的声音，最后问了疗养院照顾陈承的阿姨，阿姨倒是给了很多好的建议。
这……又该让人怎么说呢，十足的讽刺。
“承承……喜欢棕色吧……鞋子好像是42码……”那边韩蔷的语气满是不确定，说了一会儿，也觉得尴尬的不行。
“承承这孩子从小就对衣服这一方面也没什么要求……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都会说’ 妈妈买什么我就穿什么’这样的话……”
挂断电话，在午饭时候和后厨阿姨谈了谈，找到了之前照顾着陈承的阿姨。
“承承那孩子啊，真的特别乖。高中时候他的学校不穿校服，他妈妈给他买了不少衣服，后来他彻底不在家里住的时候，就拿了几套衣服过来每天换着穿，穿完就洗了。”
“他妈妈知道以后托我照顾他，他的衣服大多都是我洗，那孩子比较喜欢颜色淡一点的，像是浅灰啊，白色，驼色，黑色也有一点。”
“鞋码？啊，鞋码是41号……对了，这孩子比较喜欢吃酸。”阿姨和沈辰说，“有时候我啊，真是特别心疼这孩子，是个多好的孩子，又笑又有礼貌……可是平时孤零零的，家里大人又忙，跟弟弟小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系就差的不行了……诶，我们这群老人有时候真不懂年轻人都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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