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其羽走到茶桌边站定,她已数十年不曾烹茶,记忆久远,许多步骤和细节却记不清了,若真是烹茶,倒是丢人现眼,但她心知,萧月此举本就意在为难她,无论她如何烹煮,都不过是萧月折辱她的借口。
倒不如顺水推舟,今日让萧月尽兴而归。
那婢女已从地上爬起,抬手将额间血迹轻轻擦去,膝间裙襦血迹斑斑,她却丝毫不以为意,面上神情淡然,一瘸一拐来到卫其羽身边道“不知卫小姐想烹哪种茶?”
卫其羽回眸看她,忽觉这名婢女是个人物。
她面露难色“此处茶具有限,随意些为好。”她伸手在茶盒中轻点“便泡这一味罢。”
婢女还未搭话,萧月已开口道“我不喜韶峰。”
卫其羽再指一种,她又出言否了,如此前后否了十余种,卫其羽皆无言语,她又道“我口干得很,随便烹一味罢。”
卫其羽便随意拣了一味,一盏冲毕,那婢女将茶捧与萧月,萧月看也不看,便挥手将那茶盏打碎,又溅了卫其羽和婢女半边裙子。
她冷声补道“卫小姐烹的茶,岂容你端?!”
风宁再也忍不住,扑上前道“萧月,你且适可而止。”
萧月奇道“不过请卫小姐烹一杯茶,郡主何故发这么大火。”
风宁待要再说,卫其羽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又再烹制了一杯,亲自奉到萧月面前,躬身道“请公主用茶。”
萧月头也不抬,笑道“听闻,古人若是奉茶上位,必是要行跪拜之礼,高于头顶才是,不知卫小姐可曾听过此说。”
卫其羽面上微僵,点头道“听过。”
萧月望着她道“不知能否得见?”
卫其羽看看萧月面前一地茶盏碎片,若依萧月所言跪下奉茶,必会伤了双膝,若不跪,今日似难以脱身。
风宁上前道“萧月,你莫要太过分,惹恼了我,可不会给你这公主面子。”
萧月回道“这么说来,郡主敬我竟不是因为尊卑有别么?!”
双方僵持不下,方知如几欲张口,忽然一声男声传来“可有贵人在亭中?”
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众女转过身,正看见赵成禹从花枝下探出了头来,见到萧月,他眉眼一弯,笑道“哎哟,公主,让我好找呀。”
他赶紧上前恭敬的给萧月行了礼。
见到赵成禹,萧月顺了口气道“世子怎么来了?可是追随郡主而来。”北苍王赵名可谓是看着萧月长大的长辈,她不能不给赵成禹面子,但适才气息未顺,讥讽之意显而易见。
赵成禹咧嘴笑道“在下听说这嫣然亭的桃花貌美灩灩,早想过来一览,但今日前来却是公事。”
“哦?”见萧月眯眼,赵成禹上前几步小声道“公主此次出宫,是否忘了告知皇后?”
萧月一惊“母后她?”
赵成禹低声道“奉皇后娘娘意旨,特来迎公主回宫。”
萧月面色略僵“花未赏够,本公主不回去。”
赵成禹笑道“正是,此处景美花繁,在下也对这嫣然亭慕名已久,幼时曾听父亲说起先皇后花下舞剑之事,想来风雅之极,今日不知可否有幸能在花下舞一回剑,让公主品鉴一番,尽兴而归”
闻言,萧月一愣,见赵成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得颔首同意。
说完,赵成禹撩衣拔剑,在桃花树下挥舞开来。
赵成禹虽笑语晏晏,但舞起剑来却是分外认真,他所舞剑法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阳刚之气,在繁花丛中更显大气磅礴,今上的母亲师出云门,萧月对剑法也算从小耳濡目染,当即把注意力转到了赵成禹身上,不再多看卫其羽一眼,风宁移步过来将她拉到一旁。
上一世卫其羽嫁了顾炎数十年,漠北偏远,无上阳的诸多规矩,顾炎闲暇之余曾教过她顾家剑法,她对剑术也算了解一二,眼见这赵成禹并未因眼前皆是女流而怠慢,剑法精妙,身形矫健,况且,赵成禹此举为她解了围,卫其羽看向赵成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果然,舞剑完毕之后,萧月面上露出神往之色“世子方才所舞,可是大将军司马念留下的剑法?”
赵成禹笑道“大将军的剑法并未传人,我适才使的剑法是当年我祖父观将军舞剑后创来,也与大将军的剑法有着极深渊源。”
说到此节,萧月兴致更浓,遂问起大将军的事迹来。
赵成禹连忙抱拳道“可否由在下护送公主回宫,一路必定知无不言。”
萧月点头道“也罢,走罢。”她站起身来,看了半搂着卫其羽的风宁一眼,径直朝前走了,方氏姐妹立即跟了上去。
目送一干人等远去,风宁搂着卫其羽坐下道“还好赵成禹来得快。”
卫其羽笑道“是呢,今日辛苦世子爷了,改日定要摆上一桌好好谢谢他。”
风宁皱眉道“谢他事小,萧月如此看你不顺事大,若下次再见,我恐她再给你难堪。”
卫其羽淡道“若真是如此,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过了几日,赵成禹得闲,风宁便拉着卫其羽在第一楼的临街阁楼上为他摆了一桌。
卫其羽如约乘车而至,听到车窗外的叫卖声,不由掀开窗帘往外看去,上阳城作为桑朝的都城已有近五百年的历史,在桑朝还是桑国的时候便是其国都,经过几百年的规划扩建,整个城市布局工整,井然有序,欣欣向荣,呈现出一种格局宏大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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