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空一片漆黑,仿如墨染。寥寥几粒的星子在其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偶有一丝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蛙鸣,其余时候,便都是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
远处,是一座笼罩在黑暗里的庞大山庄。
被称为“武林第一世家”的“无争山庄”。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无争山庄”于太原之西,原青谷此人天赋奇才,武学造诣极高,这“无争”二字,却非他自取的,而是天下武林豪杰的贺号。只因当时天下,已无人可与他争一日之长短了。
自此之后,无争山庄名侠辈出。
此时,无争山庄上下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其中的一个房间里,还亮着烛火。
“少庄主,已是亥时,可要休息了?”一位侍女端上一碗茶,轻声问道。
“我知,你且下去罢。”说话的是一位公子,他容貌雅致斯文,身着一袭白衣,正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卷书。他的手放在书上,苍白的手指抚摸过那些字迹,一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只是虚虚的定格在一处。
侍女依言退下。
“无争山庄”早年被称为“武林第一世家”,虽然近五十年来,“无争山庄”已没有什么惊人之笔,但三百年来的余威仍在,武林中人提起“无争山庄”,还是尊敬得很。
当今的山庄主人为原东园,这位原老先生直到五十多岁的晚年,才得一子,名为原随云。他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可谓是寄予厚望。而这位原少庄主也的确没有令人失望。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原随云少庄主是个“神童”,长成后更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而且温文尔雅,品性敦厚。
武林前辈们提起这位原少庄主,嘴上虽然赞不绝口,但心里却都在暗暗的同情、惋惜——
只因他自从三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后,就已双目失明,是个瞎子。
顾瑾之的手指摸过一列列的字迹,双目失明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什么也看不到,陪伴着的只有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
曾经拥有过光明,才会在失去后更加痛苦。而身处于一片漆黑之中,难免会想的更多,一时间脑海里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都纷纷涌现。
顾瑾之在那些冗杂琐碎的记忆里,翻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那些曾经遗憾的,欢笑的,悲伤的过往,显得那么不真实,也都不再属于自己。
顾瑾之轻叹一声,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黑暗,蝙蝠最能适应。
翌日。
侍女仔细给顾瑾之梳着发,她动作轻柔,生怕有一丝弄疼了他。顾瑾之任凭侍女伺候,俊秀苍白的脸上神情淡淡,一双寂然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前方。
侍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第几次的叹息:如此芝兰玉树,君子如玉,却偏偏是个瞎子...上天真是不公。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同情,顾瑾之微微侧头,侍女已经又快又好的为他束好了发。顾瑾之只说道:“下去吧。”
侍女恭敬的退下。
他三岁便盲,身处黑暗十四年,虽眼不能视物,但其他感觉却格外敏锐。旁人因他眼盲看向他时不加掩饰的同情怜悯抑或是嘲笑轻视,总是能被他轻易察觉。而对他来说,那些善意或者恶意,大抵是一样的。
总归令人难以忍受。
顾瑾之起身,手划过衣衫,抚平了衣角几丝褶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步伐稳健,毫不迟疑,甚至能准确的避开路上的障碍物,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眼盲而有所不便,甚至比常人更加从容不迫。不知情的人若看见了,想必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眼盲之人。
原东园此时正坐在书房里。他如今已六十又八,看起来却彷如四十来岁一般,相貌儒雅,一身青衣,看起来不像是个武林人士,反倒像个书生。
这位原老庄主生性淡泊,极少在江湖中露面,更从未与人交手,固然有人说他: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测。却也有人说他:生来体弱,不能练武,只不过是个以文酒自娱的饱学才子而已……
但无论怎么说,原老庄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仍极崇高,无论多大的纠纷,只要有原老庄主的一句话,就立刻解决。
就连号称「第一剑客」的薛衣人,在他锋芒最露、最会惹事的时候,也未敢到「无争山庄」去一撄其锋。
而在原东园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的蓝衣公子。
“我听闻阁下曾去过大漠,可有此事?”
对面的男子略一沉吟,回答道:“确有此事,前些时日在下的确去过一次大漠,不知原庄主提此何意?”
原东园正待说话,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不急不缓,由远至近,他转过头,只见顾瑾之从门外走来。
他不禁笑道:“云儿来了。”
顾瑾之略一欠身,回答道:“父亲。”敏锐的感觉到屋另一人的气息,他转向另一方向,问道:“父亲可是有客人?”
原东园笑道:“这位是楚留香,想必你应有所闻。”说完,他又向楚留香介绍道:“这是犬子原随云。”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盗帅夜留香,威名震八方。”
““盗帅”的鼎鼎大名,我怎会不知?”顾瑾之微微一笑,说道。
“江湖人随意起的名头而已,让原公子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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