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
许是习惯了年前忙碌操劳的日子,年后一时闲不住。世家贵族的夫人们丝毫不受恶劣天气影响,开始张罗各种茶会宴饮,彼此间的走动甚是频繁。
这会儿,陆家老夫人的宜和院前厅便是人头攒动,烹茶观雨,好不热闹。
各家的夫人小姐参加茶会,屋里的丫鬟婆子自然也要紧紧跟着,好随时伺候左右。
陆心妤院里的阿苗跟着尹妈妈,中规中矩地立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静静地侯着四小姐的吩咐。
阿苗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估计就是看见四小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就像此时,四小姐正恬静淡雅地立在陆家老夫人身旁,浅笑安然地倾听着长辈们的闲聊。
这种浮于表面,未及眼底的笑意,总是看得她眉头一皱,一颗心狠狠地揪着。
这会儿她就想不顾不管地冲到四小姐跟前,再用一根穿了线的绣花针,密密麻麻地将她诱人的粉唇缝起来,好让她再也无法露出这该死的笑!
阿苗心里想得痛快,脸上却不露声色。嘴角微微一挑一挑的,脑子里已经在上演缝嘴的戏码了。
一旁的尹妈妈可眼尖得很,立马将她这细小的表情尽收眼底,用手肘轻推了推她,见她稍稍不满地回望过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差不能开口骂她几句。
阿苗轻呼了一口气,顺着尹妈妈的意思挺直了身板,面容如常地将视线落在四小姐身上。
即便四小姐全程静默无言,但出挑的模样还是不出意外地成为众人议论的话头。
这不,一旁受了冷落的的虞夫人先挑起了话头。
“哎呀,你们家这四姑娘啊,真是会生啊,什么好看都往什么长!”
这人虽坐在角落里,受了冷落,但声音可尖得很,引得那些个夫人小姐纷纷朝着虞夫人望了过去。接下来便是两两之间,相视一笑,心中嘲讽她说话粗浅,脸上的笑意自然是意味深长。
这世家夫人的茶会,可是势利得很,也讲究官场上的做派。这虞夫人的丈夫不过是个小知县,又在外地任职,像虞老爷这么个外地方的小官,可是不入流的。偏偏虞夫人自以为心思活络,左右逢源,就算在宴会上饱受冷眼暗讽,也乐此不疲。
她的这些付出,不都是为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丈夫!每每念及于此,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卖力地巴结这些权贵夫人,妄想有一日能利用上这些关系。
众人调笑了一番后,又齐齐将目光对准了陆心妤,要仔细瞧瞧这陆家四小姐到底长得如何好看了。
原本还觉得虞夫人的话粗鄙怪异的夫人小姐们,当目光触及陆心妤的俏脸,瞬间又觉得她这话粗浅得似乎又是那么回事。
这四小姐的美,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若是多一分,就显得太媚,若是少了一分,又显得寡淡。如此刁钻的尺度,却在她脸上把握得分毫不差,让人禁不住感慨造物者的鬼斧神工。
只是,陆心妤的母亲李氏却不这么认为。不过是长得讨人喜欢一些罢了,到底也没有比大女儿陆心娴好看多少!
偏偏众人还越夸越起兴,全然没有注意到陆心妤的堂姐,陆家二房的陆心妙早已变了脸,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嫉妒。
陆心妤也只当看不见了,娇容带笑,落落大方地接受长辈们的夸奖,全无半分小女儿被夸时的娇羞与不自在。
可是阿苗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翻了个大大白眼。从她进陆家的三年来,这些溢美之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知听了多少次了,这耳朵的老茧都快比她手上的要厚了!
“阿苗,去,回韵棠院帮四小姐取件厚实的披风来。”尹妈妈给了她一个眼色,低声吩咐。
阿苗立马心领神会,一声应下,强行压下欢快得快要飞起来的步伐,稳步出了前厅的大门。
陆心妤这会儿正眉眼带笑,笑意浓浓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只是一瞬,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浅了几分,又是以往那般淡淡的。
她将目光调转回厅内,又听得一紫衣华服的贵妇人道,“到底是你们陆家会生会养啊,老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啊。”
陆老夫人庄严的面容微微带笑,神采奕奕,语气却平缓无波,“不过是个粗浅的丫头罢了,承蒙各位夫人抬爱了。”
见她话刚说完,就朝着自己伸手过来。陆心妤连忙乖巧地弯下身子,伏在陆老夫人的膝头,又顺从地将一只素手放入她的掌心,一副祖母慈爱,孙女孝顺的其乐融融顿时羡煞旁人。
这宜和院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原本波澜不惊的尹妈妈却是看得胸膛一震,暗自庆幸自己将阿苗支走了,不然此时这小丫头恐怕就要冲上去将四小姐拉走了。
这虞夫人见自己起的话头,被众人如火如荼地聊了下去,又不忍住提高了音量,“陆老夫人,陆夫人,你们这四小姐还没说亲吧?我这儿可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陆老夫人低头看了陆心妤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虞夫人身上,只淡淡地回答,“未曾说亲。”
虞夫人正说到兴头上,哪里看出老夫人的不待见,又继续说,“那就妙了!我前几天跟户部尚书的胡夫人见面,听她说正给儿子物色媳妇呢,我看四小姐长得如此好,肯定能入那胡公子的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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