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缨手攥得极紧，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无奈，从心底涌上来的无奈。
我不能救出深陷在政治博弈中的可怜人，也没法改了那人的生死。我杀了那么多人啊，却救不了一个。
她捡起哈尔巴拉掉下的金铃铛，把铃铛还到他手里。“下辈子不要再和公主相恋了，也离皇室斗争远点。”她自说自话，把他放倒在地上。“对不起骗了你。”
真是矫情啊。她这样想着，眼睛里没有泪水，但心里很难受。明明能推出他的死亡，但为什么人真的死的时候又憋得慌。
她正在乱七八糟想的时候，有人出声把她叫回了现实。“沈长缨。”声音很熟悉，她转身看到了周温安的脸。
“怎么这么多血？你和他打起来了？”周温安终究还是维持不了面上的冷静，从语气中可见他的慌乱。
她摇摇头，没有，“他执意寻死，我没拦住。”
周温安叹了口气，心中总算有一块大石落地，“把身上血迹擦一下，等下会有很多人来。”他把自己的帕子给她，“你是唯一一个追到他的，也是唯一一个看到他是自杀的，他们会把罪都推给你。”
北国那边不会管真相，反正只要哈尔巴拉死了，就一定是大昌派人杀的。
“殿下，对不起。”她还是觉得抱歉，道歉的话一定要对他说。
“我会处理好的。”他对她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不必道歉，我们尽力了。把心平静好，有场硬仗要打了。”
沈长缨今日幸好穿的是黑衣，擦完脸上的血后乍一看看不出她身上染上的血，但离近了能闻到血腥味。她在擦完血后心情完全平了下来，表情比平时还要冷一些。
等了不过一会儿，果然有大批人来了这里，有大昌的侍卫，也有北国的使臣。他们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后吓了一跳，一些人去看了哈尔巴拉的情况，另外的到了周温安面前。
“璟王殿下可曾看到那凶手？”一看就是北国的装扮，那人年纪稍大，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着。话虽然是对着周温安说的，眼睛却盯着沈长缨，像是试探，又像是幸灾乐祸。
沈长缨在对视的时候气势从来没输过，她眼神坦坦荡荡，反而让那个盯着她的人有些后背发凉。
“不曾。我们来的时候北使已经倒下了。”周温安淡淡地说。
“可这位？似乎比殿下来得早些。”
“我在半路赶上她的，怎么？你怀疑是她杀的吗？”
周温安这直球打得好，反而让那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说。“没有没有，既然是璟王殿下的人，我等自然是相信的。”
明明沈长缨身上有血腥味，明明她是最早到这里的，她一定看到了哈尔巴拉死的过程，但周温安拦着，那人就是不能出一点声，也不能挑明。那人心中憋了一口气，只好去哈尔巴拉那边看情况。
哈尔巴拉那匕首插的地方和手势实在是像自杀，这北国驸马看来是没怎么沾过血，怎么伪装成他杀都不太会。
最后还来了大理寺卿，得来的结论是自杀。
“怎么会？我等出宫门的时候，有人刺杀，哈尔巴拉定是被人刺杀的，大昌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我们北国的使臣！”那人不听解释、不听定论，就生生闹了起来。
沈长缨和周温安在人群外层，就这么站着，谁也没说话。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看那人闹了好久，最终被绑起来送回了安院。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两国要再次协商解决。
周温安转头看向她，沈长缨的眼睛依旧黑的发亮，但这一次他看到了很多很乱很杂的情感。“无论会发生，去解决就好了。”这是当初沈长缨对他说的话，他原样送还给她。
“我知道。”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但不一会儿又平静下来，“殿下还记得我对殿下说过，无论是皇子，还是普通百姓，抑或是奴才，命都很重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她在周温安喝醉的时候对他说的话，周温安其实不太记得了，他没说话，静静地听她说。
“战事将起，要死多少人呢。普通百姓的命，可能对皇族来说一文不值吧。”沈长缨说完倒是惊奇，自己竟然能在真皇族面前说这么一番话，她看向他，“殿下酒量不好，应该不记得了。您就当我发牢骚吧。”她转身要走，被周温安拉住了手腕。
“不是。”周温安很认真地说，“不是一文不值的。”周温安心怀天下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他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他们每一个人人，也不可能完全跳脱出身为金字塔顶尖人群的固化思维，但他是真的有在为百姓思考。“我们可以解决好的，一定。”
她有些欣喜，眉眼中满是笑意，“嗯。”
一天后，北国向大昌宣战。
“何必呢？既然想打，直接打好了，派北使来送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连一点点时间都不肯等。”是沈长缨早能预料到的结果，她此刻正坐在周温安的书房，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子。
“大概本来就想除掉哈尔巴拉吧，他不是纯粹的北国人，北国小公主又那么喜欢他，不能明白地杀他，只好用这个法子。”周温安此刻在那些架子上翻着东西，像是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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