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触即发
【六】
奕居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这平日里十分清静的豪华酒店此时倒是意外热闹许多。
谢筱鑫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从警员那拿了车钥匙。
对面有工作人员抬着担架，上面盖了白布。艾佳妮跟在一边，在车门关上前叫停了他们。
谢筱鑫走了过去。
艾佳妮倚靠着车子，缓缓掀开白布。
鹿铭的眼睛已经被工作人员阖上了，除却头顶可怖的伤痕和一直蜿蜒到耳下的血迹，他看上去便像是睡着了一般。
“……对不起。”谢筱鑫小声道歉。
嫌疑人的剧本最终要达成的效果，就是那个狙击位上，除了谢筱鑫，不能是任何人。
而鹿铭成了那个不幸的牺牲品。
艾佳妮转过头来，眼眶泛红，但还是做出不耐烦的表情，啐笑道，“关你什么事？”
谢筱鑫便也跟着扯出笑容来，用八卦的语气问她，“……怎么就分了？”
艾佳妮看了一眼鹿铭，淡笑着摇摇头，“我们两个都是不肯认错的那种，吵烦了。”
“做我们这行的，一直都会怕的吧，每一次任务都……太累了。”艾佳妮一眨眼，一滴泪珠飞快地落下来，她掩饰地转回头去，将白布拉了回去。
谢筱鑫此刻最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面对都是常理无法揣测的罪恶，每一次任务都要做好无法归来的准备。
所以唐璟当初说，他希望队里的每个人之间可以是朋友，是家人，但最好不要是恋人。
你永远不希望在死亡威胁的笼罩下，站在阴影里的不光有你，还有你此生的挚爱。
艾佳妮看着车走远，才抱着手臂转回来，“我才知道顾念怀孕了，恭喜你们啊，”她脸上已经看不出悲伤的情绪，真心赞许道，“他是个很优秀的警员。”
“谢谢。”谢筱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快去吧，辛苦了。”
谢筱鑫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伸手贴到艾佳妮肩膀上，礼节兼安慰性质地，轻轻拍了拍。
艾佳妮低头笑了笑，朝他摆摆手。
谢筱鑫快到医院的时候接到了余潇的电话，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
顾念是急发性气胸。
高，瘦，二十上下年轻男子发病率最高的肺科急症。
顾念还真是每一项都占了。
连夜工作，刚才的撞击，还有怀孕这些因素都有可能是发病原因，但目前状况不是太严重，医生建议先观察两到四周，肺复张了就不用手术。
“孩子没事，立灯撞在后腰是有点险，稍微出了点血，”余潇把车钥匙抓过去，拍拍谢筱鑫胸口，“我回现场了。”
谢筱鑫连连应声，忙不迭地推门进去。
顾念吸着氧，还捧着个pad在划拉。
这孩子还没忘让余潇把他的小挎包给带上？
顾念看见进门来的谢筱鑫，观察了下他的表情，轻皱眉毛道，“筱鑫哥……你还好吧？”
他声音还哑着。
谢筱鑫没料到他心急火燎地赶来，第一句是反被关心地询问还好吧的问题。
谢筱鑫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一股酸气直冲鼻头，眼睛瞬间就热了。
他只能扯起嘴角，“我肺泡没炸，还挺好的。”
顾念对他这种简单粗暴的形容显出不怎么赞同的表情，张张嘴，估计是觉得解释起来有点累，于是不怎么情愿地抿住嘴巴。
谢筱鑫看他憋得难受的表情，笑着坐到床边，“病好了再说。”
他探手伸到顾念耳后，抓抓他的头发，然后用掌心贴住了他的脸颊。
温热的。
谢筱鑫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去，而虚浮的意识终于稳稳有了着落。
幸而他不用体会艾佳妮抚摸鹿铭的那种感觉。
谢天谢地，他的小博士好好的。
“你今天可开了我的眼了，敢不服从指令了，”谢筱鑫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想要数落他，“跟军火头子抢枪？瞧把你能的！”
谢筱鑫不敢想象，当他捕捉到顾念制造的空隙的那一刹那，要是自己失手了，后果会是多么可怕。
顾念被谢筱鑫小施惩戒地捏住下巴，一双黝黑的眼睛几分无辜的望着谢筱鑫，表情挺认真，“我相信筱鑫哥。”
谢筱鑫愣了。
顾念相信他。自信地把生命托付给了他。
即便是前一夜谢筱鑫才向他吐露了心中的魔障，即便是谢筱鑫临时才接手的狙击任务，即便是他们俩之间没有任何沟通的渠道。
那几厘米的距离，顾念毫不动摇地坚信谢筱鑫能把握。
谢筱鑫松开他，低头边摇头边笑。
顾念从不是他的弱点，明明是他的强心剂啊。
117案之后，谢筱鑫加入调查队，每一次任务，都是冲在最前面的。这是一种自我毁灭的倾向，他希望借此来赎罪，逃避良心的折磨。
没有顾念，谢筱鑫从没想过自己会再次握住狙击枪，没有顾念，他可能再没有勇气摁下扳机，没有顾念，他都要忘记了，他手里的枪，是为了守护而持起的。
“筱鑫哥？”顾念看他笑得奇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谢筱鑫手撑在脸两边，细细盯着顾念，感慨道，“小念，你真是好优秀。”
顾念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但还是点头接受了夸奖，“哦……谢谢。”
谢筱鑫将顾念鼻下的导氧管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等一下……”
“嗯？”
“因为我想亲你。”
顾念听见这一句立马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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