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触即发
【四】
“砰！”震耳的枪声响过，人形靶子的头部中心被贯穿了一个**。
机械启动声接着响起，靶子开始移动。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靶子的胸口和头部又相继出现弹孔。
谢筱鑫站得笔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微微热感，直到最后一发子弹出膛，他才放松手指。片刻，屏幕出现计分。谢筱鑫看也没看，把耳塞拉下，低头换匣。当满满的子弹压入，谢筱鑫把枪在手里转了个来回，多出的这八十多克的重量，在现场，可能就是好几条人命。
谢筱鑫就那么空站了一会，正要把耳塞推回去，余光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人。
他后退几步就看清了，是顾念。
“小念？”谢筱鑫放松紧绷的身体，把护目镜摘下来。
顾念已经换下了队服，穿着深灰色的毛呢长风衣，挎着他那个棕色的小皮包。
“……我等你回去。”顾念抓着包带小声道。
“你站多久了？怎么不出声叫我？”谢筱鑫一边把枪放回去，一边迅速地解半指手套，朝顾念走过来。
谢筱鑫这才察觉时间怕是很晚了。训练房里静悄悄的，冷色的灯光照得顾念脸庞更加苍白。虽然知道这是顾念天生的肤色，谢筱鑫还是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他耳边的头发。
“碰到鹿铭说你在这，我就看你打了一会。”顾念闻到谢筱鑫掌心淡淡的硝火味。
鹿铭之前也下来练了一会，为了明天的狙击找手感，跟谢筱鑫比了几局便走了，谢筱鑫意识到这至少是两个钟头之前的事了，也不知道顾念到底在这站了多久。
谢筱鑫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笑容，“嗯，我们走吧。”
顾念回来这几天，谢筱鑫每晚都是跟顾念回他家睡的，煮点夜宵泡点柚子茶什么的好生照顾着，顾念的孕吐也总算渐渐好转起来。
休息室里空荡荡的，谢筱鑫倒了热水让顾念捧着，自己整理背包穿外套。
“筱鑫哥，”顾念坐在长椅上，安静了一会，“117案什么内容，跟吞钧什么关系？”
谢筱鑫按搭扣的手停在半道，转过来靠着储物柜长叹口气，苦笑，“你就不能多忍一会？”
顾念表情有点严肃，蹙着眉毛看他。
其实这个问题顾念很早就问过，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后某天冷不丁地就这么问了谢筱鑫。
当时谢筱鑫也正在穿衣服，只不过是早上刚起，他惊道，“你没查过？”
就如同谢筱鑫他自己偷偷查了猎手案子一样，他本以为顾念听说一星半点后也会去查的，然后应该心知肚明地回避这个话题。
然而顾念天真而不解地反问他，“我……应该查吗？”在顾念看来，这种涉及隐私和条例的地方，他应该咨询当事人而不是背后动作。
谢筱鑫立刻被羞愧感击中了，心虚地搂住顾念拍拍他肩膀，“我们要迟到了，下次告诉你。”
于是顾念就点头放过了这个话题。
这之后工作也忙，两人倒谁也没再提起来。
而这个案子吞钧出现的那一刻，谢筱鑫就知道自己再逃避不了了，顾念果不其然会看出端倪，只是谢筱鑫还是没有准备充分而已。
顾念看练习中的谢筱鑫，弹无虚发，冷静决然。这种距离感，就好像他在那个婚房里，第一次看见谢筱鑫射杀林纪之一样。
“你告诉我吧。”顾念毫不让步地加了一句。
谢筱鑫抬手把自己的那格箱门关上，轻声道，“这里要锁门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顾念站起来放下杯子。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谢筱鑫望着漆黑的天空，拧起眉毛。就好像要放出心中牢笼里的野兽，谢筱鑫竟然觉得胆怯。
纤长的手指从他袖口伸进来，挤进他的掌心，牢牢握紧他的手指。顾念的手。因为刚捧过热水，顾念的手暖暖的，虽然骨骼纤细，但是手掌宽大，握起来很有力气的安定感。
谢筱鑫转头看他，顾念下巴往毛衣里缩了缩，表情依然很严肃，又是加了点力气地捏了捏谢筱鑫的手掌。
谢筱鑫忽然有了开口的勇气。他把两人交握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口袋里，清了清嗓子，“四年前，七月十一日，H市云和庄园2栋发生人质挟持……”
那是谢筱鑫最后一次狙击手任务。
这个案子涉及军方内部，所以保密程度非常高。那时候进行的边境武装势力剿灭行动，开展并不如人意。经过调查，竟然是我方出了内鬼。嫌疑人胡宏毅，曾任维和特战队六分队的队长，回来后晋升中校。他勾结的，正是著名的军火商头子吞钧。出卖武器信息，扰乱作战计划，包庇敌方行动，罪行严重。
东窗事发的胡宏毅孤注一掷，拒绝抓捕，挟持妻女与警方僵持。
当时情况紧急，狙击手都是临时派遣，在本地的谢筱鑫接到了任务。这是指挥者犯的致命错误。
因为胡宏毅，在谢筱鑫做部队边境模拟训练的时候，当过他一周的教官。
狙击手和目标之间，应该杜绝任何联系，这是指挥者当时的疏忽。
虽然只有一周，但当时血和汗的经历共享，对谢筱鑫来说，足够动摇他按在扳机上的手指。
谢筱鑫从瞄准镜里看见胡宏毅举着枪，在家中客厅来回踱步。他的妻子眼泪半干，抱着三岁的小女儿。女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着手要爸爸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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