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触即发
【二】
可能是在超市海鲜干货区的味道太刺激，顾念在家门口就没忍住吐了一回，晚饭的时候也没吃多少，也都交代出去了。
谢筱鑫帮Elisa洗完碗，进了顾念的房间。
这里的布置和顾念在H市的公寓卧室差不多，格局更小一点。谢筱鑫把视线从墙壁那收了回来。跟别的卧室不同的是，顾念的卧室里没有衣橱。
原本应该装配橱柜的地方，是如同模特更衣室里那种一排排的架子，衣服被包裹在防尘袋里，整齐地挂在架子上。
谢筱鑫第一次进顾念家卧室的时候还惊讶了一瞬，以为这是顾念什么奇怪的癖好，后来才想明白了。当年“屠门猎手”的案子，凶手会把孩子关进衣橱里，然后杀害孩子父母。从橱门那条窄窄的缝隙里，当年五岁的顾念看见了什么，谢筱鑫不忍深究。
顾念洗完澡出来，耳朵和脸颊被热气蒸得红彤彤的，脸色倒显得没刚才那么差了。
“Elisa给你泡了点柚子茶。”谢筱鑫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笔记本搁在那打开着，谢筱鑫看见程肃的那张模糊的证件照，以及下面密密麻麻的侧写。
“还在想这个？”谢筱鑫随口问道。
事实上，调查队每一个人都没有放弃对程肃的追查，甚至每个人的电脑里都可能存着这么份初步侧写档案。
陆靖安的通缉已经发了出去，但是这个“程肃”，因为证据实在匮乏，没法正式立案。
顾念用毛巾擦着头发，点头，“吊在那，没法。”
“你觉得陆靖安还活着吗？”
“程肃费这么大周折把他带走，肯定是活着的。”
“啧……”这给他们希望的同时，却仍然无法解释程肃的行为模式。
“我觉得……”
“小念，”谢筱鑫拉着顾念在床边坐下来，“聊点别的。”
“这次的设计图案子？”顾念皱皱眉，“队长说资料当面给不网传……”
“不不，不聊公事，”谢筱鑫把顾念的毛巾摘下来，因为剪短了头发，揉了几下后顾念的头发就半干了，乱乱地搭在额角耳边，几分蓬松，让顾念看上去有种柔软的乖顺，“我们上回说的……想一想的事。”
“……你想好了吗，小念？”谢筱鑫试探着问道。
顾念微微睁了下眼睛，视线撇开去，往桌上的杯子瞄了一眼。
谢筱鑫把柚子茶抓起来递给他。
顾念低着眼睛呷了一口，抿抿唇，才嗯了一声。
谢筱鑫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坐直身体，手在膝盖上敲了敲，“嗯……我也想好了。”
顾念抬眼看他，紧紧捏住了杯沿。
“那我数到三，我们两个人一起说。”谢筱鑫盯住顾念。
“一，二，三……”
“不要。”
“要它。”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块，但是很清晰。
前一句，是谢筱鑫说的，后一句，是顾念说的。
仅仅一瞬的安静。
顾念睁大眼睛立刻道，“你不想要它？”
“对，不对……不对！”谢筱鑫也是惊讶地挑起眉毛，“不对，你想要它？”他摇摇头，慌张道，“我不是……我就是觉得，对你来说，太早了……你可能接受不了……很辛苦的……”谢筱鑫胡乱地解释着，他从顾念当初的反应来看，隐隐觉得顾念是不想要留下孩子的，而顾念头几个月就吐成这个样子，在加上给陆靖安和唐璟陪产的双重噩梦，谢筱鑫越发不忍心让顾念经历这一遭。
但是谢筱鑫没料到顾念的回答是这样，他思维僵死了几秒后终于重新把话题引向重点，“你说你要它？”
顾念从谢筱鑫不成句的解释里已经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候尴尬和羞赧兼而有之地低声道，“我以为……你会想要的。”
“……你以为我想……”谢筱鑫呆呆重复了一遍，愣了更长的时间。顾念觉得他想要，所以他就同意留下这个孩子了。这个时候……应该狂喜一下先？
谢筱鑫心头被一朵欣慰喜悦的浪花狠狠拍了一记。
他没法自控地笑起来，伸手按住顾念的肩膀，低头好一会才把笑给压下去，“……那小念，不管我的话……你怎么想的？”
顾念好像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一副又碰到难题的表情，手指在杯沿来回地摩擦。
谢筱鑫这次可不打算放过他，严肃道，“你稍微再想想。”
顾念有点为难。他从当初的问题到刚才的结论，已经花了一个多礼拜。但是谢筱鑫又问了他一个更加难捉摸的问题。
自己怎么想的？
怀孕对顾念来说，一开始只是一个概念而已。而这一个多礼拜，一次又一次的孕吐都好像身体里这团细胞在宣示自己的存在感，在据理力争某种权利。顾念在每次吐的时候就会想起，他从陆靖安身体里接出那个小婴儿时微凉的触感和沉沉的重量。
然后，刚才听到谢筱鑫说“不要”的一刹那，顾念竟然有点生气。顾念很少生气，所以他会思考生气的缘由。
“我……”顾念闭上眼睛，“想要的，”他睁开眼睛，仿佛对刚才这个答案经过了验算，“……嗯，想要的。”
谢筱鑫心里的石头咚地落了地。
“……那我重说，我们统一答案，”谢筱鑫捧住顾念的脸，“我们要当爸爸了！”他这么说的时候，忍不住往床上颠了颠，然后倒过去嘬了嘬顾念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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