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垂眸,茶香的热气里,仿佛氤氲出了一张淡漠疏离的脸,淡金色的竖瞳投来的目光,像一把钝刀,杀人不见血。
他叹息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你会等我的,是么?”
夜渐渐深了,茶馆在屋檐角挂上了灯笼,尽管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掌柜依然优哉游哉地在鸟笼前逗鸟,没有收拾打烊的准备。
他托腮静看鸟儿用喙梳理着羽毛,突然发问:“不得善终者,何故?”
小二笑答:“所求之事若是为了自己,或许能如愿,但若是为了他人——”
掌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说出下文,追问,“为了他人来鬼市,会怎样?”
“万劫不复。”小二看着黑黢黢的街道,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耳坠上的流苏,“都说鱼水情深,但二者对彼此的分量,那可是云泥之别。”
“倒是痴人一梦。”
更夫不知是从街上哪个方向出来的,他用沙哑得像破旧风箱一般的嗓子吆喝道:“丑时已至。”
掌柜望向楼上的厢房,门帘半开,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鬼市和寻常的夜市看上去并无差别,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让人几乎忘记此时已是深夜。
霁无意流连,足尖一点便跃上了屋檐,身轻如燕,在林立的楼阁间穿行。
直到他被一座红墙绿瓦的建筑挡住了去路,檐角上有一只兽的雕像,它仪态威严,头似龙,身似虎,却有一对凤鸟的羽翼,双目直视天际。
他眼前一亮,正要从房檐上跃下,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小公子,你要去哪?”
霁回头一看,身后只有无边夜色,再转身,却见一人站在对面的檐角上,轻轻抚摸着雕像的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也直直地回视着对方的脸。
准确地说,是面具,彩绘的鬼面具。面具上的脸双眼斜睨,嘴像大笑一般咧开,里面挂着一条细长的黑色舌头,它逼真地垂在面前晃晃悠悠,看起来十分柔软,整个表情就是一个讽刺又恶心的笑容。
霁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觉迟街鬼市最高的一座楼,屋檐上有神兽雕像,寻一人,戴着嬉笑鬼面具。”
“哦?原来是来找我的。”那人抚掌道,“那你应当知道,这里的规矩。”
“当然。”霁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但我此次前来并不打算与你赌,只想做一个交易。”
“为何?”
“因为你的规则,是赌输了便不能帮我实现心愿,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你这话算是在求我吗?”面具男的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霁不回答,只是将锦盒掷向他手中,说:“打开看看吧。”
盒子一打开,一股至纯的灵气就扑面而来,他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颗玉白莹润的珠子,光洁如新,并没有半点裂痕。
乃是一颗上等灵核,它的主人应当有至少几千年的修行。
他将盒子轻轻关上,问面前这个身形看起来有些羸弱的少年,“这是谁的?”
霁蹙眉,“无可奉告。”
“好吧。”面具男倒也不太关心这些份外之事,“我答应你了,就做个交易。”
“我想知道,通往忘川的路怎么走?”霁单刀直入地表明了来意。
“忘川是死人去的地方,活人擅自闯入是重罪,你受得起么?”面具男冷淡地告诫他。
“无妨,你告知我便是。”
“这黄泉路只铺在死人脚下,你是寻不见的。”面具男看着霁的眉头舒展开又蹙起,很是有趣,不过他的作弄也点到为止,话锋一转,“但是呢,这世上所有的水域都是相连的,陆上去不了忘川,你就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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