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那位传言中可继帝位的孩子被提了出来。
江余庆自然没忘记这件事,本就是坐等宋家发难。
众臣相问,他便应下,让那孩子入京。
先帝在时有八子,这位孩子是三皇子的,名唤江临瑞。按辈分来,那孩子还要唤他一声皇叔。其他的消息,他却是了解甚少。
下了朝,江余庆照样去魍魉那儿。
正随意说着话,魍魉忽而笑道:“小庆儿,我魍魉什么也不会,就会杀人。”
“嗯?”江余庆不知他为何说这话。
魍魉握住他正挽发的手,微微扬首,凤眼轻挑,看着他笑,道:“你若不喜欢谁,我帮你杀了如何?”
江余庆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微微垂眸,他轻笑道:“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不足下此狠手。”
“那宋落潭呢?”魍魉反问他。
“不能动清池。”江余庆神色严肃,“若动了清池,朕也护不住你。将来你又要走投无路,四处逃亡。”
魍魉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将目光移开,轻笑道:“我这辈子都是四处逃亡。”
江余庆将他的发挽好,笑了笑,道:“若你不太胡闹,这里可以给你安家的。”
魍魉一勾唇,冷笑道:“谁说我要安家?”
江余庆不回他的话。
他不了解魍魉,自然也不多做言论。
没听得他说话,魍魉却是继续道:“我也不管你那么多。只有一件事,要是谁欺负你了,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江余庆笑了一声,“你不是不记情的?”
魍魉看他一眼,回道:“我记仇。”
江余庆一怔。
再看魍魉的时候,魍魉已然站了起来,冷冷看着他身后,道:“最近都凑热闹吗?我这里难道是想来便来的地方?”
江余庆回过头去,看到了风无邪。
风无邪甚少入宫,又找来这里,更是稀奇。
他莫名有些不安起来。
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他将脑海里的思路皆是理了一遍,却没想出风无邪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孩子吗?
他并不觉得风无邪是那样关心帝位之主的人。
刚想说些什么,风无邪却已然转身。
离开前向他看来一眼,眼中神色莫测。
宫外街道熙熙攘攘。
风无邪眨了眨眼,动作很慢,像是大梦初醒。
风墨染,你看看江余庆和那段氏长公主便明白了。
顾锦玉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是,他明白。
他这样想着。
有一瞬间,他似乎又感到全身隐隐作痛,那些曾经深入骨髓的疼痛与惧怕,如同附骨之蛆。
所有人都在笑,唯有他无声,踽踽前行。
心里如同入了一根钢针,拔出来疼,不拔也疼。
怎么能让我自己一个人疼呢?
阿庆。
他轻笑了一声。
不久,江临瑞入京。
之前江临瑞身在封地,闭户不出,甚少出现在人前,而今入京,引得众人观望。
然而,他入京低调,径自去宫里面圣。
江余庆便见到了这孩子。
“见过陛下。”江临瑞见面即行礼,不漏怯亦不傲然。
江余庆让他起身,而后仔细打量了这孩子一会儿。
江临瑞生得眉清目秀,看起来与他倒有一份相似,只是他的眼中是一片古井无波,看起来宛若死寂。
江余庆起了个话头随意说了几句话,江临瑞回得中规中矩,不见得多突出,但也不曾出错。
他退下后,江余庆微微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一直在旁边却一言不发的宋落潭,默然起身,往寝宫里去。
“陛下不满意吗?”宋落潭轻笑着问他。
江余庆淡淡道:“清池教出来的储君,自然是不错的。”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竟是这般不卑不亢,礼节周全,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不是过于成熟聪慧,便是被教导得毫无个性。以宋家野心来看,自然是后者。
他一时竟不知是自己更可怜,还是江临瑞。
明明身为皇家之人,却无奈作傀儡,受制于人,不得自由却守着万里江山。
路长云来自请出宫那一日,江余庆允了。
路长云无声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行了一礼。
礼数周全,是为臣之礼。
江余庆忽而便想起,很久之前见路长云的时候,那人满是戾气,似乎恨不得将他摔死了结。
他走着这一瞬的神,忽而听得路长云对他道:“陛下不留长云。”
江余庆回过神来,不言语。
路长云沉默了好久,而后一字一字地道:“阿庆太残忍。”
江余庆还是不说话。
路长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江余庆在他身后微微低下头。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话。
许久之前,有人对他说:“陛下太残忍。”
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却不解。
他给了她所有力所能及的温柔,所有她喜欢的东西,最后却落得这般评价。
她陪了他三年,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那三年里,她常常是笑着的,笑得很美,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只是,后来她再也不笑了,再也不看他了。
他手指缓缓收紧,闭了闭眼,似乎要压住心底似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从前是不懂,但到如今他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江余安也曾笑他:“陛下对谁都那般温和,不是被人欺负,便是欺负人。”
他回道:“那朕能如何呢?”
那时江余安怎么说的?
他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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