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干一件重复的事情，会不自觉地开始寻找提升效率的方法，而一旦暂时找到了提升效率的最优解之后，往往就会因为重复带来的麻木而开始放飞思绪。
戴贤语现在就处在这个状态之中。
在开发出将长柄战锤切换成镐头形态，然后切回战锤形态提升效率的方法之后，戴贤语的拆迁速度大幅度提升，随之而来的就是机械化的重复工作，一个个兽人聚居点锤过去，戴贤语很快就变得麻木起来。
对他来说，这仿佛是一种永无止境的噩梦一般，唯一的安慰就在于，第四层的微缩星球上，那些亮着黑芒的光点数量在逐渐减少，而青色的光点则是开始了扩张之旅，这样下去，终归是有个尽头的。
对于兽人们来说，它们同样在逐渐变得麻木，几乎每时每刻，身边的战友都有可能会瞬间退化为懵懂无知的野兽，大地母亲赐予它们的智慧，又被某人无情地夺走了。
狂怒的兽人在人类的防线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却无法阻止战友们的离去，曾经高涨的士气也日渐低沉下去，拥有智慧也就拥有了烦恼，兽人们在大战过后也会思考：
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了呢？
显然赐予它们智慧的那位有些用力过猛，以至于兽人们甚至能够思考，如果它们某一天突然退化为野兽，失去了对现在的自我的认知，那么是否意味着，现在的他们，将会彻底地死去，只留下一尊野兽的躯壳，浑浑噩噩地遵循着本能生存在大地上？
这使得兽人们的士气日渐低落下去，在撕碎了西域人的防线之后，接连和文华人以及北地人血战多场的兽人们，最终还是开始厌倦战争，原先在萨满的嗜血术下，敢于撕碎面前一切敌人的兽人们，不复当初的勇武。
萨满们也很痛苦，随着戴贤语在他们家园之中的肆虐，大地母亲的意志似乎受到了干扰，继而影响到他们的实力，甚至连祈祷都渐渐变得难以收到回应。
家园，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兽人之中的鸟人作为唯一的空军战斗序列，虽然在先前的爆炸中损失了一部分，但仍然是一只不可忽视的战略力量，在艾哞蹄的决策下，一小部分鸟人振翅返回旧大陆去阻止戴贤语的肆虐，另一部分则是借助高空优势，冲进文华帝国境内肆意妄为，它想让戴贤语，也能感受到它们的痛楚。
然而相比目的极为明确的戴贤语，那些分散到文华帝国各处为非作歹的鸟人们，并没有取得多少战略性的收益，为了飞行能力牺牲了体重的鸟人们，并不适合占据城镇，甚至连攻打城池都很难做到，它们能做的，也仅有攻击那些手无寸铁的农夫，或是在散落在大地各处的村子中纵火。
战争之中，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就是这些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无辜民众。
戴贤语偶然发现了这些惨剧之后，并没有传送到各处去救火，而是一路摸到了鸟人们的故乡，一座面积极为辽阔的大湖之中，将湖心岛上以及周边的黑色石块统统砸碎了。
大部分的鸟人变回了鸟兽，无法继续肆虐，只是凭着身体内的感应器官，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路朝着大湖返回。
戴贤语则是继续麻木地从事着这样类似于拔WIFI电源的工作，不管相隔多远，只要是接受某一块黑色石块启蒙的兽人们，在那块石块被砸碎后，都会像是失去了信号一般，无法维持自身的智慧，只能重新化为无知的野兽。
这种事情看得多了，戴贤语也不禁会想：
如果将文华帝国境内的那些文曲台砸碎，那么那些个一心想要踏入圣者领域的人们，是不是也会失去所有的能力，重新变化为普通人？
没有超凡敌人存在的世界，似乎圣者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只是个高阶打工仔的戴贤语，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每拆除砸碎一处黑色石块的时候，似乎都有一丝丝重要的东西，从他的身体中溜走了。
这也使得戴贤语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在这场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极限换家作战中，他和兽人们，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或许是命运被安排的挫败感？
一向依靠着石锤空间潇洒妄为的戴贤语，终于品尝到了局势失去掌控的苦涩滋味，有时候拎着长柄战锤的戴贤语，很想一锤砸穿头顶的天空，但每每举起锤子之后，还是会机械地落下，继续干着自己的拆迁工作。
终于，当戴贤语敲碎最后一块黑色石块的时候，他颓然地丢下了锤子，跪坐在地面上，掩面而泣，他身旁的几头黑牛哞哞地叫唤了几声，甩打着尾巴离开了他。
等到戴贤语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才发现自己又被拉进了石锤空间的第四层，那个女声再次响起：
“你做的很好”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戴贤语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荒漠中砂砾的摩擦，他反问道，他终于意识到了生而为人的脆弱性，普通的情绪在简单地放大重复之后，就足以将他整个人推到毁灭的边缘，这个石锤空间，有大问题。
“那么现在你可以选择，你是想要奖励呢？还是想要真相呢？”
那个女声一如既往地平静，一如既往地悲喜难辨。
祂在等待戴贤语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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