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贞！敬德！”
“你们当甘露殿是什么地方？演武场吗？”
长孙涣和几位大佬谈笑风生了一阵，甘露殿外便传来了李二气急败坏的训斥。
百官各自归位，长孙涣也坐回自己的位子，准备记录。
就算是贞观初期君臣相宜，皇帝也没有许多没有架子，但皇帝的面子多多少少是得给的。尤其现在皇帝还发了火，他们可不会在这时候触霉头。
但是对程咬金和尉迟恭两个滚刀肉而言，他们哪里会被李二这一套吓住。没脸没皮的认个错，给了皇帝台阶下，也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
两个老货在殿门外打的声势不小，但身上也没见有哪处淤青，也不知道到底是皮糙肉厚还是没真打。
李二黑着脸进来，并没有追究什么逾越礼制的罪责。
都是陪他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又是私下里议政，李二要是这点气量都没有，也就无从以人格魅力征服那么多大唐重臣了。
“都坐吧，今日留你们下来，还是想好好聊聊，如何解国库之急。”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不用留下如同程咬金这样一帮武将下来。但皇帝这么做了必有深意，众人也没有不合时宜的开口问询。
这个议题也算是老生常谈了。
从突厥南下入侵，扫荡了大唐国库之后，朝廷资金运转的问题一直商讨了半年。
每一次出现重大的资金缺口，这个问题就会重新被拉出来讨论一次，但每一次都也只能想方设法的治标，先解了一时的权宜之急。
但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大唐虽也有可能是慢慢回转，但也有可能因为哪一次危机而彻底衰落。
这样的情况，在场的人自然都不愿见到。
长孙涣提笔记下。
贞观元年，七月廿一，天子召天策府老臣，及户部尚书，谏义大夫于甘露殿问政，以求充盈国库之策。
但是，直到长孙涣把这些字写完，整个甘露殿中，也是一片尴尬的死寂。
“户部尚书，你先说吧。”李二点兵点将的问询。
财政大权与户部息息相关，这事儿先问他也不为。
但是听闻皇帝点名，户部尚书除了哭丧的一张脸之外，根本憋不出一个有用的字。
“陛下，臣已经竭力节流，缩减用度，可国库之空虚仍旧入不敷出。每次缺银，老臣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银两，除了卖了老臣这副老骨头，老臣当真是无计可施了。”
这番告白，当真是声泪俱下，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李二自己也门清，如今这个户部尚书节流，当真是做到了极致，可他就是不能做到开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即便是撤了他，也不会有谁做得更好。
见到皇帝哑然，房乔终究是挺身发言。
“陛下，突厥趁火打劫，以朝廷的国库清空保留大唐元气是迫不得已之策。无怪他人，而今朝廷用都入不敷出，着实是因为朝廷没有稳定的收入。”
“原本朝廷还可操持盐铁，可是各路府军的军饷及朝廷的响银不得有误，所以不得以兜售了经营权。而今朝廷局势稳定，老臣以为，或可将盐铁的经营权赎买回来。”
听到赎买二字，李二身后的长孙涣不由得两眼放光。
果然大佬还是大佬啊，就这份超乎常人的思维角度，就不愧房谋之誉。
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这份新的思路，就像已经陷入僵局的迷宫被开辟出了一个新的通道一般。
一干谋臣都陷入了沉思。
但是，却有一人坚定的起身反对。
“陛下，此计断不可行。”
出声的是谏义大夫王珪，这位好像是原先太子李建成手下重要谋臣之一。
李二原本还在斟酌，听到这个发问，思路顿时一断，反问到：“为何不行？”
“陛下，且不论朝令夕改有损您的威仪，而今朝廷各项产业下放经营的成效尚算有了起色，即将看到曙光，陛下此时要赎买这些产业回来，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即便这份代价朝廷承载得起。陛下，您觉得那些迫于您的威仪不得不将这些产业交出来的人如何去想？若有人兴风作浪，以此诋毁陛下声誉，致使朝局动荡，此举是否得不偿失？”
长孙涣在一旁听着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以他超越时代的眼光，王珪的说辞几乎已经打消了他赎买的念头。
但对于李二而言，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现在的他还太嫩，根本不懂什么叫做面厚心黑吃遍天下的道理。
脸皮值几个钱呢？
只要他开疆扩土，引领大唐走向强盛，些许小事，根本无损他的威名。
但对于自己的声誉和未来抱有幻想的李二，显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度过玄武门事变的低潮，才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些许声名。
“众卿可还有良策？”
嗯，李二问出这句，就证明了此刻他选择了自己的声誉，而放弃了未来。
长孙涣执笔记下。
户部尚书回天乏力，中书令献出赎买奇策，被谏义大夫针砭要害，天子迟疑，赎买之事暂且作罢。
李二的决断能力不行啊，杜断都在这儿呢，他连问都不问。
这段时期，他显然还比较在意自己的荣辱。
一干谋臣都没有再发言，议题好似要被再一次被搁置。
按常理而言，皇帝这个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怨愤，怨恨突厥，也感叹自己的无能，然后说一波君臣共勉，携手共进的心灵鸡汤。
每当这个流程出现，就意味着这一次的议程再一次无疾而终。
但今天不同，一干老臣诧异的发现，皇帝的脸上并无半点颓色，反而是冲劲满满。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事实上，如不是有长孙涣提的点子作为备选，李二怎么可能召开这次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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