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暗潮涌动，气氛诡谲。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在场唯一的移动目标，也就是李承乾的脚步移动。
他缓缓走到侯君集身前，随手拿起一根筷子，先是挑弄侯君集桌上食物器具，查看之后并无明显可疑，于是从御医那里接过手套和口罩蹲下，开始检查侯君集的症状。
“世子殿下，根据侯将军的症状来看...”太医急忙将自己的检查结果和判断向李承乾进行汇报。
李承乾抬手打断了御医的话，他不想浪费时间。
因为李承乾并不需要御医的诊断意见，凭他的医学判断力和处置能力，其知识水平完全凌驾于这个时代，不仅具有现代医学的顶尖水平，甚至还包括鉴证学的内容。
所以，既然李承乾出手了，那么与其听御医说，倒不如自己看，因为如果说连李承乾也查不出来的原因，其他人更不可能查出来。
就像这次这样。
李承乾不禁皱眉沉思起来，侯君集有明显的昏厥、呕吐、发热等症状，还伴有大量的内出血，具有很典型的病理反应，但是却没有与之对症的病症，反倒是和中毒症状颇为相似，然而却又不像是毒药的发作特性。
这种情况让李承乾觉得颇为蹊跷。
“世子殿下，老侯他...血吐成这样...不会怎么样吧？您能救他是不是？”程咬金始终在一旁守护着，看见李承乾许久不语，忍不住挠着手问道。
“侯将军的情况很怪异，恐怕还得去太医院详细检查才能得到定论。”李承乾眉头紧锁，侯君集让他感到很棘手。
但是由于缺乏现代化的医疗诊断设备，所以他也只好慢慢来。
“那事不宜迟！”程咬金很担心这位老朋友，既然李世民有尉迟恭和秦琼守着，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侯君集脱离危险。
于是他听完李承乾的话就伸手要搀扶侯君集，却被李承乾突然喝止。
“程将军，请你把手伸过来。”李承乾凝重的说道。
因为他发现程咬金的手有些异常。
“世子殿下，怎么了？”程咬金挠了挠手背，不解的把手伸出去，被李承乾看得浑身不自在。
“程将军，你除了手上有这些疹子，是否其他部位也有？”与其说是些疹子，倒更像是一种水泡。
“是呀，而且还痒得很，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坏东西。”程咬金有些懊恼的回答，看来这些疹子让他颇受困扰。
“那你这几日是否还感觉到疲劳？”李承乾接着问。
“的确如此！”程咬金稍微想了想，肯定的答道。
“可有发烧、头疼或是背部疼痛？”
“发烧倒是没有，就是背有点疼，上了年纪，难免有些旧伤发作，世子不用担心...呃？世子怎么对我老程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没跟别人说呀！”程咬金大惑不解的反问道。
他突然有种被人看光光的感觉，完全没有隐私似的。
“太医，你来看看程将军。”李承乾几乎断定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个判断。
“遵命...这是？这是！莫不是！”太医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攥住程咬金的手仔细查看，略作思索，又突然惊退几大步，捂着嘴巴，恐惧的看着李承乾。
能入太医院的都是医术精湛之人，他们不仅师承名门，饱读医书，而且临床经验丰富，在各自领域都有建树。
他的这个反应显然也是看出了端倪，而且判断和李承乾也完全一样。
只是真相太过残酷，令人震怖，由于事关重大，所以他未敢宣之于口。
“嗯...据我判断，至少七成...”李承乾点点头，以肯定的语气回应了他。
“这！这岂不是！天灾降临！长安城！大难临头啦！”太医顿时抱头痛哭起来，留下满堂文武跟看傻子似的都看傻了。
“太医，你不给老侯治病，站那么远瞎嚷嚷啥呢？你是不是疯了？”程咬金越挠越凶，太医看着他越哭越惨。
“承乾，侯将军没有大碍吧？”李世民看见太医的举动也觉得诧异，在这大庭广众如此放肆，本想喝问明白，却看见李承乾忧心忡忡的走过来，便未理会太医。
“父王，事态严重，孩儿有事禀告。”李承乾沉重的说道。
“侯君集不是中毒那么简单？”李世民聪慧过人，眼力更是非凡，仅凭李承乾此刻的态度就察觉到这件事别有内情。
“是的，侯君集并非中毒，而是发病。”
“所患何病？”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恐怕非常严重。
“是天花。”李承乾朝着李世民小声说道。
天花特征显著，症状典型，稍有经验的人原本一看便知，但是侯君集的反应属于大天花类型的重症反应，并不具备典型的天花特征，既无水泡红疹，也不发痒发溃，而是形成大量的内出血，从内而外的夺取感染者生命，致使李承乾也被症状诱骗，耽搁了很多时间。
可自从发现了程咬金的症状，李承乾迅速就断定了病因，得知了这个令人绝望的结果。
“什么！”李世民听完大惊失色，摔坐在龙椅上，面色惨白。
天花是自汉以来的恐怖疫病，最初由汉伏波将军马援南征之时被带回中原，此病来势凶猛，死亡几率奇高，而且见风传染，无药可救，堪称绝死之症，其多次席卷中原，造成的死伤以百万计，为历代君民刻骨铭心，避之唯恐不及。
“居然会是……”尉迟恭在李世民身边，听到也是一脸沉痛。
这种病一旦出现，其结果通常都是阖城覆灭，甚至四散传播，致使无数人死于非命。
如今天花在长安城出现，那几乎可以说是大唐的末日了，天下恐怕从此又要兵连祸结。
“完了完了，长安完了，大唐完了！”
太医还在哭泣，已经绝望至极，朝堂之上出现天花，大唐岂能不灭。
“你这个家伙，在乱吼什么？”
“你可知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速速住口！”
大臣们忍受不了内心的不安，纷纷攻击太医的疯狂言论，甚至有几个人想要冲上去将他痛打一顿泄愤。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今日饮宴并无刺客，侯将军的事情是另有原因，如今诸位可即刻离去与家人团聚，交换心事，尽诉衷肠，可也继续留在此地，你我君臣痛饮，总之时不我待，务望珍惜，因为，我大唐的末日来了。”
李世民满眼凄凉，由尉迟恭搀扶着站起来，绝望的眼神越过众人，直朝向中原的万里沃土，悲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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