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嚷声把行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女伴觉得丢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雅克叫了两声没叫住,他把碍事的服务生一把推开,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没戏看了,周围的看客很快就散开了,服务生拿着手帕,笑眯眯地看着雅克的背影,又眼眸一转,看向沈玉书。
“唉,吃过洋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样,打个太极还穿西装,还故意跑到洋人的眼皮底下打,你是成心找麻烦不是?”
沈玉书注视他,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等他说完了,才说:“谢谢。”
带了几分磁性的男中音,让人听着很舒服,不过吸引人的不是沈玉书的相貌与嗓音,而是气场,他身上有种玉石般的温润感,却不像玉石那么冷清,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随意往人群里一站,也可以轻易认出来的。
服务生挑挑眉,站得近了,他更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走到沈玉书面前,笑道:“谢就不用了,咱们好歹是同胞,不能被洋人欺负了。”
他说着话,自来熟地去拍沈玉书的肩膀,谁料沈玉书往旁边一闪,让他拍了个空。
感觉到对方的戒备,服务生笑了,活动着手指关节,把手收回来,故意说:“大家同乘一船,也算有缘,别说我没提醒你,有句话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我懂有些人为了提高身价,故意扮成留洋的学生,不过演得过了就假了,你看看咱们那些会功夫的老前辈,有谁穿西装打太极的,对吧?”
沈玉书皱起眉,“扮成留洋的学生?”
“难不成你还真是喝洋墨水回来的?”
服务生上下打量沈玉书,从他的发型到他衣着穿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沈玉书任由他审视,反将一军,道:“穿了龙袍不像太子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你也是假的,你不是服务生。”
先前看热闹的乘客都离开了,服务生没再继续做戏,收起笑容,“我当然不是,你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你说什么?”
沈玉书问,服务生哼了一声,冲他打了个手势,说:“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也是干这个的吧?”
沈玉书皱起了眉,服务生的手势他没看懂,便直接道:“别想浑水摸鱼,你知道偷窃该当何罪吗?”
话声刚硬冷峻,盖住了原有的温润书卷气,服务生有点摸不透他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不懂,若是同道中人的话,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自己的底牌。
如果连这个也是做戏的话,那这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介于沈玉书带给他某种危机感,服务生选择退避,向他做了个优雅的退场礼,转身要离开,沈玉书叫住了他。
“你准备拿着别人的钱包走吗?”
“别人的钱包?先生您大早上的就在说梦话吗?”
服务生转过头,沈玉书踏前一步向他逼近,服务生只好后退,顺便把托盘放去了旁边的架子上,向沈玉书做出耸肩微笑的动作。
无视他那些夸张的动作,沈玉书说:“通常服务生是左手托盘子,右手倒饮料,但你却是右手托盘,左手倒饮料和偷钱包,并且速度非常快,由此证明你是左撇子;你手指颀长白皙,应该没做过什么苦力,但你的气质又不像是富家小开,而且指上有不少老茧,说明你是靠这双手吃饭的,并且常混迹客轮,因为这里有很多肥羊供你赚钱;你懂不少简单常用的外国话,可见你除了用手偷窃外,还常用脑子;另外,你喜欢黑色、蓝色、红色,还有好色——你偷了那个男人的钱包,却放过了女人的。”
听着沈玉书的话,服务生依次看向自己的手掌和衣着。
正如沈玉书所说的,他的指尖上有老茧,手帕是浅蓝色的,头绳是红色的,望远镜他插在裤兜里,望远镜的把手上缠了几圈黑线,他没想到沈玉书的眼睛这么毒,竟然连这个都留意到了。
最后听到好色二字,他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
“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正常反应,谢谢你对我的判断,不过虽然你很想把自己当成是福尔摩斯,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许多地方你都说错了。”
“你知道福尔摩斯?”沈玉书惊讶地看他,脸上流露出冷峻之外的表情,“那我对你的评价要多加一条——有一定的文学修养。”
那倒不是他好读书,而是曾经的搭档喜欢阅读这方面的书籍而已,服务生点头嘟囔道:“谢谢称赞。”
沈玉书的惊讶很快就收敛了,换回最初的无表情状态,说:“总之你偷了别人的钱包,这种行为是不对的,马上还给人家。”
“你是指那个粗鲁无礼的洋鬼子吗?”
“他是否粗鲁不是你可以犯罪的理由。”
“有病。”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服务生懒得再跟沈玉书搭腔,转身去拿托盘,准备离开。
谁知他的手刚伸过去就被沈玉书攥住了,沈玉书顺势往前一推,把他推到船舷上压住。
“疼疼疼,手快断了……”
沈玉书不理会服务生的大呼小叫,按住他,伸手去摸他的口袋,服务生马上改叫:“救命啊,有人抢东西啊……”
“如果你不想招来巡捕,就闭嘴。”
沈玉书喝道,服务生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靠在船舷上,吹着口哨看海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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