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一直伴在你身边。但是我们总会相遇的,会的。”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是在暗黑的夜里,他背着光线,使她不能看清他的样子。她刚要开口说话时,他的身后电光一闪,响起了巨大的爆破声音,白炽的热浪在空气中推了过来……
婉兮突地睁开眼睛,额头密密冒出细汗。眼中迷茫散去,看到自己身在季际山半山的别墅中,她这才安下心来。手中还握着睡着前翻看的那本书,页码都没有改变。落地的台灯发着柔和的橙色光芒,墙上挂着的时英钟已走到凌晨时分。婉兮僵直了身子,如寒冬腊月里畏寒,而不敢改变一丁点姿势。她维持着原有的姿势,瞧着秒针一格一格的移动。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窗内荡起轻柔的音乐。旋律自墙角那个古老的唱片机里发出,唱片机上放着一张黑胶的唱片,磁针每转一圈总有“咔”地一声划过。那唱片年岁已久,放出来的亦是旧远的曲调。在极为空旷的夜色中,声声唱着——月色茫茫照四周,天边新月如勾。悠扬的二胡,伴着甜美的女声,一切都是那么轻柔,似有似无,而天边正挂着一轮如勾新月。
她那一夜再也没有睡着,小的时候跟着祠堂请来的师傅学过水墨山水画,后来她有一日心血来潮,跑去学西学的素描,用炭笔画。一样的颜色,一个柔韧,一个坚硬,画出来的画风也是不一样。她在画板上用炭笔勾勒出一个修长的影子,她画得不好,只画出身体的轮廓,细节一点也没有。
细节啊,自然在她心里。可她心里那个影像也没有过多的细节。
但是她固执地认为,应该是有的,她应该记得的,仿佛却忘了。
天亮之后,她向古雅仁的古董店里打了一个电话,古雅仁在电话那边咕隆了一句,信号不好,她没有听得太清楚。
古雅仁说:“那好,你来吧。正巧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想要拜托你去做呢。”他放下电话,看见方教授拿着高倍的放大镜正认真地瞧着一块羊脂玉的观音像。自打找到这个古董店,方教授便成了这里的常客。古雅仁极是好客,加上二人志趣相投,更有相识恨晚之感。古雅挌下电话,对方教授说:“你猜猜谁来了?”
方教授头戴着黑框眼镜,头也不抬,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谁?”古雅仁笑眯眯坐在他的对面:“梁婉兮。”他说完,眼光中流露出一闪而逝的狡黠,若有所指地说:“正好,阿甲说现在市面上很流行康乾时期的青花瓷,又可以赚上一笔,只要拜托她的事情,她从不让人失望。你也见过她吧?”
方教授笑了一笑,说:“那天早上去找人时候,只见过别墅里那位小姑娘,她本人,唔,倒是没有见过。”古雅仁哈哈地笑了起来,方教授果然上当。他再一针见血地说:“她就是梁婉兮啊。”
黑框眼镜后面,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波澜的眼睛,此刻正充满了疑惑。他不相信,怎么可能,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少女,不过十六、七岁,不正是上学的年纪?
古雅仁知道,所有没有见过梁婉兮本人的人,就算见到那位少女,一点也不会将二者联系起来,就算她们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在相同的场合。古雅仁缓缓地说:“我第一次见她时,是在五年前。那时,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现在她看上去依然只有十六七岁。她极少与人交话,冷漠又有些神秘。每每总是他致电或是传真给她古董的资料,而每每她从不叫他失望。那怕是价值连城的玉玺,她总不致使他空手而归。
方教授略为感叹,只说:“她保养得可真好,真是看不出来。”
古雅仁还想说些什么,有顾客上了门。不一会,婉兮出现在巷口的这家古董店里。她穿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脚下随意套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她站在店门前看到方教授时,神情愣了一秒,慢慢地跨了进来。她原不知道他在这里。
古雅仁笑呵呵地招呼她,一边向里间柜台上一指说:“正巧,方教授也在。”古雅仁忙着招呼顾客,婉兮看到方教授自柜台后站了起来,似乎听到她就是梁婉兮并不吃惊。她也并不急于解释,总是这样的性子,她淡漠这世间的一切。
他果然是学识过人的教授,谦和地对她说:“上次真要谢谢你。”他这样隆重地样子,倒让她微微有点不自在。古雅仁为婉兮倒来热茶。婉兮问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古雅仁说:“嗳,还不是青花瓷的事情,麻烦你又要跑一趟了。”他向她扫了一眼,若有所指。
婉兮微微皱起眉来,她那日生病后醒来,是古雅仁陪在她身边。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有些东西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古雅仁说:“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好些了吗?”婉兮说:“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人之常情,她理应坐下来做做样子,喝一点茶水再聊些有的没的闲事,再走不迟。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婉兮站起来要告辞。这倒在古雅仁的意料之中,她果真不好接近。他依然笑呵呵地说:“新到了一批羊脂玉,梁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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