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镇以后,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麦田,这里的麦子一年两熟,眼下正是要抽穗的时节,黄绿相间的麦子在风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麦浪,层层叠叠地招展着。
艾里克坐在马上,麦子拂过他的靴子——道路原本不算窄,但两边的麦子被挤得朝路上倒去,他几乎是艰难地在这麦田里跋涉。
他拿手搭起凉棚,在一片望不尽的海洋中,只见兰斯坐在马背上,背脊挺得笔直。他嫌太热,把袖子撩到了胳膊肘,露出的小臂白得惊人,衣服却又是纯然的黑,黑白分明得不得了。
他们已经走了三天,每天都是这么大的太阳,但兰斯却像是晒不黑一般,让人想起从地窖里捞出的冰酸奶,脸上滚着的汗珠都像是水汽凝结上去的。
从这里望去,远远地能看到默克尔城的轮廓,高大的城墙一路蜿蜒,因为用了一种红色的植物汁液浇筑,在阳光下显出鲜艳的红色来,绿色的藤蔓疏疏朗朗地依靠在上面,整个城都像女子一样妩媚。
艾里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然后下了马。
“兰斯。”
然后兰斯就回过头,黑金般的发丝划了个弧线:“怎么了?”
艾里克蹲下来,在一边的小溪里鞠了一捧水:“还有半天路程就要到了,我们得做点准备。”
“要什么准备?”
兰斯牵着马回来,他看着清澈的水不免也有些心动,于是脱了靴子跳进去,掀起一片浪花,溅了艾里克一身。
“……”
艾里克抹了一把脸,他捏着剃刀面无表情地说,“行行好兰斯,我内裤都湿了。”
“咦?”兰斯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剃刀,稀奇地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这样子进去会被看成潜逃的某个罪犯,必须得把胡子刮掉。”艾里克叹了一口气,朝兰斯摆摆手:“你不用管我。”
“我还以为你要把这胡子带进棺材了。”兰斯坐下来,用余光瞟着艾里克的动作。
艾里克下半张脸被胡子遮住了,上半张脸又被头发遮住了,这么多天来,他只能偶尔看见艾里克的眼睛。但每次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那双浅蓝的眼睛时,他总会感到一阵失神。
兰斯不止一次地在心里猜测过艾里克的样子,越是不给看的东西,越是让人心痒痒,但出于尊重,他从来不去探寻艾里克的样子。
也许会是老好人的样子。
但也有可能是老奸巨猾的样子。
说不定是那种标准的骑士长相,艾里克对待女性时总是很温和,就像那些骑士一样。
这样想着,兰斯心不在焉地划拉了下水,偷偷的扭过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艾里克的眼睛。
对方动作顿了顿,像是好笑又像是无奈地说:“兰斯,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只是怕你把自己的头发剃成鸟窝而已。”兰斯没想到居然被抓包了,心虚地强调道:“我可不想跟一个头发滑稽的人一起走。”
话一出口他就懊恼地发现——这借口实在太拙劣了,他原本想用幽默来冲淡尴尬,但显然效果并不好,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他。
艾里克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几乎是笑着说:“好吧,假如是这样的话,你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我又不是小姑娘。”
“我只是不小心转过头而已。”兰斯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清澈的水面映照出他的脸,有些发红(幸好从艾里克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头发)。
“诶——我原本还想让你给点意见,我不知道该怎么搞定这头发了。”
耳边传来艾里克苦恼的声音,兰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还是乐意——”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艾里克打断了,他兴奋地说:“哦哦哦我想好怎么办了!多谢了艾里克但是不用啦~”
“……”兰斯愤怒地将头埋进了溪水里。
艾里克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觉得自己也幼稚得不行,这么逗一个小孩是不好的,是不道德,得好好反省一下。
反省完以后又开始笑——他还是觉得很好玩啊!
————
兰斯在水里睁着眼,他看见很多细小的鱼好奇地凑了过来,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带来些微的痒。
溪底是松软的泥,但兰斯知道,拨开这些泥以后就能看见石板铺成的河底,上面刻着着精致又繁复的魔法纹。这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魔法阵,当人们将魔法石嵌入阵中,整条溪流都会变成魔法阵的一部分——魔物畏惧这样的魔法,不敢跨过它。
那时魔物还不像现在这样少,几乎遍地都是魔物,每一条河流都是人们用白骨凿出来的。
它和其他千千万万的河流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保护圈,在这样的保护圈里,人们苟且生存。
直到最后一次大战,魔物几乎被消灭殆尽,这魔法阵也就没有了作用,魔法石被人们撬走了,只有这无用的石板静静地躺在这里,当后人拂开堆积在上面的泥沙后,或许能从上面日渐模糊的纹路中窥得一丝当年的惨烈。
那个血与火的年代——
兰斯眯着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过了许久,他感到有人在推了推自己。
“兰斯,该出发了。”
“……兰斯?”
“倒霉孩子我没见过这么蠢的死法啊——快起来!”
那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随即一股力量揪着自己的领子,将自己拉了起来。兰斯感觉到一只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水迹,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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