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越城城门早已打开, 锐气正盛的乌云骑从三面冲入城中，肆无忌惮地策马奔驰在街道上, 砍杀着逃跑中的败军。
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中, 自府衙中冲出的两人尤为显眼，很快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提气飞奔中的那人却全无忌惮，一柄冰雪般长剑在前来阻拦的兵士纵横，冲开一条血路，直奔城外而去。
“江自流！江自流在不在！给我出来！”谢凡放声咆哮, 也不管身边究竟来了什么人。
冲入城中的晋军将领完全没有想到, 大战已近尾声, 不知哪里冲出来这样的凶神恶煞。早有人二话不说, 提枪拦住。
谢凡不避不闪，足尖轻踏, 长剑倒贴枪身而上，自使枪那人的手腕一直划到肩膀，那人的右手立刻垂下，长|枪落地，再无还手之力。
眼见那道白光就要落向那人头顶，已有一人策马狂奔而来, 远远便摘弓搭箭, 一道金芒直奔谢凡面门。
谢凡挥剑斩落, 停住了脚步, 再不动手, 仿佛没有看到自己身边包围的重重兵士，只死死盯着来人。
江自流翻身下马，连忙扶住受伤那人，查看了伤口。
右臂的经脉已断，以后算是再拿不起枪了。如今用人之际，他居然无故折损一员大将，差点恨不得现在就砍死谢凡。
“萧铭，你忍一下！”他将随身的药瓶打开，喂了萧铭一颗，又从一旁取了烈酒浇在伤口上，再撕下衣摆，为萧铭包扎妥当。
“属下……不要紧……谢过王爷！”萧铭忍痛提醒：“王爷当心……此人很是厉害！”
江自流忍着怒气，令人将萧铭扶下去，才怒喝道：“谢凡！你是不是疯了！”
“江自流……救救清源。”谢凡终于清醒一些。
“你是不是疯了！你杀我兵士，伤我部将！还想让我救他！”
“小阙！”谢凡的步子有些踉跄，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救救他！”
江自流对钟清源并无好感，对于利用了他一事更无愧疚，见二哥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都别想！”
“小阙，你之前说，我帮了你，你就救他一命！”谢凡低头看看奄奄一息的钟清源，缓缓跪倒：“小阙，求你救他一命。”
江自流推开前面护着自己的兵士，大踏步走到谢凡面前，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二哥的一身傲气居然已经被磨成了这样，这中间……二哥是吃了多少苦，伤过多少次……
“二哥，你这是何苦呢？”他鼻子有些发酸。
谢凡跪在地上，把钟清源向他举了过来，他竟然不自觉地伸手去接住了——万一真的是自己看错了，万一……钟清源真的是久容哥呢，二哥会不会好过一些。
“好，我救他！”江自流环顾四周，望着血泊里爬起来的部下：“你杀伤我这么多部下，想怎么给我个交代？”
在听到“我救他”时，谢凡已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要杀要剐……都随王爷。”
“拿下！”
江自流看向一边，不想看到自己的部下一拥而上，将谢凡捆倒在地，只恨不能现在就将钟清源撕成碎片。
“王爷，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一旁人面面相觑了很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他们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王爷居然管这个人叫二哥。
江自流抱着钟清源上了马，头也不回：“打断他的双腿，押下去，好好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他！”
华越城的府衙迅速整理出来，被晋军征用了。
没有一个人闲下来，修缮城墙工事、准备物资、清理城中余党。所有人都明白，瑜王的大军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之后将是定胜负的一战。
而就在这样的战事前，府中的一角却异常平静，没有人敢去轻易打扰。即使是自晋王少年时期就追随的将领们，也都从没见过王爷这样生气的时候。
也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像现在这样，丢下即将来临的大战不管不顾，只为了给瑜王的人疗伤祛毒。
好在他们的另一个主心骨也及时赶来，将城中的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他们才不至于过于慌乱。
“元帅！”一见来人，门外的兵士立刻抱拳，轻轻叫了一声，像是怕惊动房里的人一样。
那人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行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烛火都被挪到了床边，将两个人照得纤毫毕露。
床上的钟清源赤着上身，昏迷不醒，江自流坐在床边，身前摆开一帘银针，正低着头，一分一分地摸着他的脉络，稳稳地下着针。
程朔轻轻地走过去，站在江自流身后不远处，看着他清秀的脸上沁出些许汗珠，便去袖子里取了方手帕，过去给他擦了擦。
江自流停了手不动，等程朔擦完，才又低了头，问了一句：“真难得看到你带帕子，哪家姑娘送的？”
程朔拖了椅子过来：“你可让我消停会儿吧，别总挤兑我了。我这天天忙的，连个母鸡都看不到，还姑娘呢。捡的。”
“离远点，挡着光了。”
“哦。”程朔老实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捡的？捡的东西你就随便往我脸上擦？”
程朔讪讪道：“我洗了，还专门……”
“还专门涂了呛死人的劣质香粉。”江自流斜眼看了看他，用袖子擦了一下脸，袖口上果然沾了一片混着汗珠的粉块：“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去给我找个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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