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锦被落下之前, 夏柏洲已看到那把没有鞘的黑剑划过一道墨色光芒, 然后自己身边如同下了一场骤雨一般, 一片叮当作响。
紧接着,锦被就盖住了他的视线,连同外面的惨呼声、闷哼声和怒喝声都隔在外面,听得没有那么真切了。
夏柏洲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惧,却仍然镇定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 如果谢玄护得住他,他不动反倒安全, 如果谢玄护不住他,那动起来恐怕会死得更快。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 对于他来说却仿佛几十年那么久。
直到御林军迅速撞开房门, 身外的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 才有一双手小心地掀开了他头顶的被子。
谢玄一甩手把锦被扔在地上, 惋惜地说:“今晚没有被子盖了。”
“怎么?”夏柏洲的目光落在被子上,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被子上千疮百孔,仿佛被人践踏过一样。
饶是如此,他刚刚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点攻击碰到身上。
他没有亲眼见过什么谷风道被毁, 却是知道上一批刺客的来势汹汹,此时更不由对谢玄另眼相看。
御林军有序地将一地死尸抬了出去,安公公面如土色地带人冲进来:“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冷静一点。”夏柏洲不悦地训斥了一句:“收拾一下上阳宫。”
安公公看了看四周一片血腥狼藉, 知道皇上今晚必然不能住在这里了, 急忙招呼宫人去收拾上阳宫。
夏柏洲回头看了看谢玄, 将一旁宫人递来的御寒长袍披在谢玄身上,揽了他的肩膀起身:“小玄,冷不冷?”
“有点。”
夏柏洲用力地把他揽着,温声道:“走,今晚跟朕换个地方睡,不会让你没有被子盖的。”
“好!”谢玄爽快地答应,一手倒提长剑跟夏柏洲并肩而行。
一旁的御林军不敢正眼去看,心中却不住咂舌。
他们在宫中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敢这么明晃晃在君王面前持剑的,更没见过还敢跟皇上并肩的人。
“小玄,听说你在静明书院读书是吗?”
“是。”
“先生严不严格?”
“很严格啊!学不好还会打手心呢!”
夏柏洲见谢玄忍不住抱怨,不由失笑:“朕有空的时候,也教你念书吧,朕不会打你手心的。”
“真的吗?那当然好啦!”
夏柏洲微微一笑,又问:“琴棋书画都有在学吗?”
“先生说我底子差,现在只学了琴。”
“那我再教你画画好吗?”
“啊?真的吗?好呀!”
“那明天起,我教你画人像。”
“好!回去之后我可以画二哥和久容哥了!”说到这个,谢玄想起来了:“我想久容哥了,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
“这个好办,朕时常宣他进宫看你就好。”
“可以吗?真是太好了!”
看了看谢玄的一派天真,夏柏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沈宣准备出门的时候,被人在半路拦住了,一个最近变得更烦人的人。
“久容,你现在真的是外面有别人了……”
沈宣哭笑不得:“你别闹了好不好,就算有别人,那个别人不是你弟弟吗?”
谢凡才不管那么多。
那天夜里,久容好不容易主动抱了他一次,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鼓励。他厚着脸皮摸上了沈宣的手,把他拖到一边的花架下面去。
“久容,天气变冷了。”已经入了冬的天气,自然冷了,池塘水面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的冰了。
“前几天不是给你送去新做的衣服了吗?不够暖和?”
一说到这个,沈宣倒是想起来什么了,连忙吩咐一旁的人,一会儿进宫的时候把给小玄新作的御寒棉衣一起捎上。
一旁的谢凡见他只操心弟弟的事,哼了一声,松开了沈宣的手,坐在花架下的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晃着腿。
沈宣这边嘱咐完下人,余光看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八成又是闷声不响不乐意了。
以前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过于亲密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
而自从那一夜之后,他才发现这个谢凡真的像小玄说的那样,任性得像个小孩子。
尤其是在他这里,但凡他的心思没有主要放在谢凡那里,谢凡就会闷闷不乐,就像长久没得到大人关注的小少爷一样。
“观澜,小玄进宫有一段时间了,我的确有点放心不下。”这个小少爷也就是仗着自己惯他,沈宣只得好声好气地跟少爷讲着道理。
“久容,天冷了。”谢少爷仰头看着云,不冷不热地说。
沈宣把他的话想了一阵子,脸颊慢慢又染上一层红晕。
他看了看四周,才干咳了两声,然后俯下身,轻轻抱了抱谢少爷:“还冷吗?”
谢凡又哼了一声,脸上的严肃已经绷不住了,立刻起身手脚麻利地反抱住沈宣:“久容,不要进宫。”
“怎么了?”
“当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对小阙越紧张,越可能让对方拿小阙做文章。”
“观澜,别担心。”沈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以前去过宫中吗?”
“去过,污秽冲天,差点把我恶心死。”
沈宣失笑:“太夸张了吧,那里……”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下了——谢凡连见到普通人的黑暗处都觉得无法忍受,更别说宫中了。
“观澜,咱们总不能把小玄丢到宫里就不闻不问了。我少去几次,总可以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