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带着柳沈沿着城墙一路走去, 兵士们都是认识柳沈的, 而楚玄受封的消息更是如风一样传遍整个蓝阳关，因此见楚玄走在柳沈前面, 自然也知道了楚玄是何许人。
虽然同是向二人行礼，但眼神却是完全不同。
楚玄见了就当是没见到，从他跟众将交手起, 便知道了蓝阳关是个怎样的地方。一个几十年没有战事而又占据重要军事位置的地方, 自然变成了能够轻易挣到军功的地方。那些纨绔子弟只要有足够的背景就能被塞过来混个武将当当，在蓝阳关太太平平地过几年, 再回到京城，怎么也能再靠关系升一升。
而另一方面，又因为没有战事, 所以上升空间也有限，对于混混们是足够了, 但对于那些真正有才干的人, 反倒成了苦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各地被贬却颇有能力的人, 这里也是个绝好的流放之所。这些人的职位被压在纨绔之下，一时半会也是无法出头的。而这柳沈很明显就属于这些人。
士兵们都不傻, 哪些是脓包哪些是英才，心里都明净着。从这些士兵的眼神里, 楚玄明白自己八成是被当成了前者。
走到一处城墙, 楚玄站定, 向柳沈问道：“柳将军能否把西戎突破蓝阳关时的情况说一说？”
柳沈看着楚玄站的地方, 吃了一惊，问道：“楚相知道？”
“我猜的。”城墙上兵刃的痕迹尚存，楚玄逆着他据此估计的西戎军路线走来，猜测这里就是西戎军最初爬上城墙的地方。
柳沈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道：“三月初五夜里，西戎军精锐从此处爬上城墙，杀了守城士兵，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发出警示，”他说到这里也有些赧然，一方面是西戎军着实厉害，另一方面是这些守卫……也非常懈怠。
“直到大量西戎军从城墙上下来，准备开城门的时候，才有巡逻的人发现……争夺城门时的损失最惨重，然后我方不得不转入巷战。”
“绝回谷的西戎军就是这个时候从东门冲出的？”
“楚相恕罪，末将当时在城门处……对此并不清楚，不过就时间上看，的确是这样。”
楚玄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情况跟他想的不一样，西戎军居然在蓝阳关内战况未定的时候就大喇喇地冲去绝回谷，除非他们能够确定蓝阳关一定会被拿下。可是他们凭着什么这么认为呢？只因为西戎已经把蓝阳关军逼入了巷战？
他沉默不语，听着柳沈继续说下去：“之后幸亏邓将军的援军及时到来，截断了西戎军，成功关上了城门，东门那边，恰逢丁将军押粮归来……”
“当日城墙上守夜的小队呢？”
“连同两名百夫长在内全军覆没了，无人幸存。”
楚玄抚着垛口，上面多处绳钩的痕迹清晰可见，他忽然问道：“柳将军现在身居何职？”
柳沈身体僵了僵，低头答道：“七品典仪。”
不过是个典仪啊……楚玄记得之前在议事厅时，柳沈的座次的确是低于蓝阳关中几个人的，但那些人却不曾出头应对自己的问话，甚至在自己将士兵分为五队，命柳沈领其中之一时，也没人出声反对。
不过在这种能力与职位不相符的地方，尤其又在战事中，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自己之前在绝回谷不也是这样？
“柳将军之前任职何处？”
柳沈心中有点吃惊，他以为楚玄会治他越权之罪，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问过就算了，便答道：“龙虎营。”
楚玄恍然大悟，难怪柳沈和季葛生这两个人，要么是认识要么是听说过。不过这么想来，自己这两年在朝廷中搅和了高子和和太后的事，真要细数起来，搞不好这蓝阳关里有不少是因为自己遭殃的。
“从今日起，你和丁墨升为散骑都尉，日后回京我再向圣上请下委命书。”
“谢过楚相……”
楚玄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柳沈，就算是再视功名如粪土，也不该像这人一样毫无喜色，反而心事重重。
柳沈向楚玄告退，却在走之前忽然问道：“楚相以前带过兵？”
“没有。”楚玄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笑道：“纸上谈兵而已，柳将军怕了？”
柳沈也笑笑没有回答，既然对方不愿说，那也没必要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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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起，楚玄终于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白日里还为蓝阳关中各种事头疼，但在一见到软铺软被时登时都忘掉了，他欢快地一个虎扑趴在床上，很快会周公去了。
没了身边的如雷鼾声和浓重的汗臭味，楚玄一觉踏实地睡到早操前才醒，感觉这么久以来的疲惫顿时全部扫光。
不过早操之时却出了些小小的纰漏，黑甲军和嘉禾关军倒还好，蓝阳关原驻军中居然有人胆敢点卯不到。秦羽秦林早在前一天就听楚玄的吩咐准备好了督军队，不由分说从床上拖了几人出来，就地按倒。噼里啪啦的一顿军棍打得好不热闹。
这些人平日里都懒散惯了，只有他们打别人的份，何曾被人打过，鬼哭狼嚎的声音怕是关外都要听得到了。以至于连着好几天，不少人看到秦家兄弟都忍不住绕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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