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晌午时间, 上午的劳作刚刚告一段落。因为季葛生及时夺回了粮草, 全军能放心地吃顿饱饭了。
楚玄跟人一起排着队领了午饭，然后找到自己队伍所在的地方坐了下来。如今蓝阳关中分为嘉禾关援军、原驻军和黑甲军三部分, 每军又各自有分组分队，不论干活还是作战都依分组行动，连吃饭的时候也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
以中间烧水的大锅为中心, 在他身边席地而坐成一圈的都是这些时日熟悉了的同袍们。楚玄先喝了口水, 只觉得嘴里似乎全都是沙土，想必是上午搬运工事时漏出来的, 他清了清口，这才咬了一口馒头，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坐在他旁边那人一见到他这个样子, 不由大笑，一拍他的肩膀：“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偏你怎么吃个饭跟大姑娘绣花似的, 难怪你瘦得就一把骨头。”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见楚玄被他拍得一歪, 一个人极不满意地推开他，挤在他和楚玄中间坐下。
蓝阳关最近上下忙得很, 秦林这大半个月时间也只见到楚玄两次，第一次是见楚玄一头泥水地钻在墙根下被炸出的破洞里砌着砖泥, 第二次是见他攀在高处捆扎着瞭望木架, 哪次也没说上话。
他属于军官本来不用和士兵一起吃饭, 但这次好不容易看到楚玄了, 就不自觉地挤了过来。
秦羽也默不作声地挤在楚玄另一侧坐了下来，看着秦林有些好笑。这个弟弟总是自以为楚玄不顺眼得很，但实际上他对楚玄的态度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那人被他一屁股挤到一边去，见是常与他们开玩笑的秦林，说话就更随便了些：“秦二将军，你看你，怎么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
老……老母鸡……
秦林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打在那人头上：“老母鸡个头！”
楚玄在一旁笑得连连咳嗽。
秦林转头刚要凶他不许笑，但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慌忙给楚玄拍了拍后背，直恨得他差点想把自己的手剁下来。
他看看只低头闷笑不说话的楚玄，心想着皇上这次整楚玄可是整得够彻底，连他兄弟俩都按世家子弟的身份塞进兵营，楚玄却要从最底层的兵士做起。他也曾经想过趁着职务之便落井下石整这个小混蛋一把，但每次看到楚玄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又有点不落忍，反而时不时地顺手帮个忙。
“你看现在情况怎样？”趁着周围人都自顾自说话去了，秦林低声向楚玄问道。
“不知道。”楚玄很无奈地看着他。这可是在军中，又不是绝回谷外那种特殊情况，以他的身份如果乱打听妄议的话，脑袋不知道要掉多少次了。光凭估计，并不能明了眼前的状况，只知道不是很乐观就是了，好在现在西戎军已经退了，如果不再打蓝阳关的主意倒还好，否则一旦返回必然是来势汹汹。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还有点小麻烦呢。
他这边还没吃上两口，刚刚拍他的那人就低声快速地提醒他：“小楚小楚！”他叹了口气，连忙抓紧时间多咬了几口。
不多时，一双靴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喝了一声：“楚玄！出列！肃立！”
“是！”他立即应了一声，放下馒头，出列肃立，双手背后，目视前方。周围远远近近一圈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秦林一跃而起，挡在楚玄身前：“鲁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好巧，秦将军也在这里。”鲁颂点了点头，答道：“我曾跟卫将军提起过，有意培养一支突击小队，楚玄身手不错，我很看好他，就每日给他加一个时辰的操练时间而已。”
这下秦羽也站了起来，面带愠色：“鲁将军，楚玄是季将军麾下兵士，不劳鲁大人看好。”
“季将军自然是同意的，”鲁颂看着他俩，忽然蔑笑一下：“从之前我就很好奇，不知为何两位对他似乎颇多袒护。”
“我倒是好奇，不知为何鲁将军对他心存芥蒂。”
季葛生对楚玄的确有些心结，却也不至于像鲁颂这样公报私仇，若是鲁颂用别的方式为难楚玄，也许他还会管一管。但他也偶尔不放心地跟过去看了看，的确也就是操练时间久了点，而且他也看出来楚玄并不肯卖力气，还抽个空就偷下懒，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时不时去看两眼，鲁颂才没敢做得太过分，否则就不只是简简单单加训这种事了。看来季葛生是没存过这些龌龊心思，否则怎会不了解军中这些小把戏。
这个人不光很聪明能干，正直得一丝不苟，还挺有人情味，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只做个营千总真是太浪费了。
楚玄虽然背手肃立，但心思已经神游九天了，想着季葛生的事不知不觉还觉得有点有趣，全然没管眼前三人的剑拔弩张——反正有秦羽在，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楚玄！”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玄敛了神色应道：“在！”
“跟我走！”
秦羽秦林各在左右拉住了楚玄，他二人也都知道，加训一个时辰并不会让楚玄怎样，但鲁颂如此小肚鸡肠让二人简直羞于与之为伍。这一次向他让步，下一次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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