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还没走到家门口，方少渊远远就看到方长歌神色焦急地急奔过来，便急忙低下头去把嘴角的血迹擦净，才笑道：“爹。”
但方长歌又怎么可能没看见，但对着这孩子轻松明净的笑容，却怎么也恼怒不起来，只得半责备地问道：“一早上就没看到你了，你跑去哪里了？听方诚说你昨天也没有浸太长时间，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方少渊半倚在方长歌身上，由他扶进门，淡淡地说：“我去找展大人了。”
方长歌心头一振，但还不等他说话，方少渊却难得有些任性地说道：“爹，少渊还不想去那个黑漆漆的地方，现在阳光正好，爹陪少渊坐一会儿好不好？”
湖中亭上，方长歌有些心惊肉跳地看着儿子——虽说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他从来都不了解他，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可是他似乎总是用看透一切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们，不过让方长歌更不安的是，今天的少渊似乎比往日更加安静。
下午时分，空气中金色的粉尘在初夏的阳光中肆意飞舞，盘旋地落在方少渊怔怔出神的眼眉上，直看得方长歌心神不定：“少渊……你怎么了？”
他这么一叫，方少渊闲闲回过神来：“爹，几年来忙碌，很少和少渊这样坐下来闲聊了，少渊有些话想和爹说，只是一直都没有勇气，”他伸手在桌上取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向着方长歌平举齐眉：“从来也未曾和爹一起喝过酒，但少渊不便饮酒，就用茶代替好了。”
“少渊……”方长歌看着他把茶慢慢喝下去，不由叫了一声，却被方少渊的咳嗽声打断：“咳咳……爹先不要打断。三年前，少渊在十数人中独活，累人无数，爹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关爱入微。爹虽然没有说过任何事情，但是少渊也能明白大致的来龙去脉。”
方少渊做了个手势，止住了正要说话的方长歌，继续说下去：“爹和二叔的苦心，少渊都能明白，但辜负你们的是少渊——前些日子逃走的那个人是我放走的，我实在不忍心看更多的人因少渊而死。但他却去了开封府击鼓鸣冤，才令爹和二叔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一切皆因我而起。”
他叹了一口气：“我既不想爹和二叔在开封府中伏法，也不愿再平添更多冤魂，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他将手伸入衣襟中，探向那个深深的伤口。
方长歌大惊，忙一把将他按住，厉声道：“少渊！你要干什么！展昭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爹，展大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少渊一直都执迷不悟而已，如今还珠……呃……”忽然一阵衣袂声响，方少渊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跌入方长歌臂弯中。
“二弟！”方长歌有些诧异地看着仍保持着手刀姿势的陈瑛。
陈瑛剑眉竖立，却轻轻将方少渊背起来，说道：“大哥！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方诚！立刻去放飞信鸽！实在不行我们就动身去方庄！”
方长歌看一眼桌上的杯盏：“也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青竹盘膝坐在屋顶上，双手上点点滴滴的都是血，他有些嫌恶地看了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几下，好在衙役的衣服是深蓝色，也看不太出来。擦干净手，他用一只脚挑着死鸽子，免得它滚下去，才去打开小纸条。
“开封府来人，速来救援！”
还真是沉不住气……青竹摇摇头，把纸条放入怀中，将死鸽子往空中一挑，说道：“这次算你立头功，就让你吃个饱吧，不过吃完赶紧去办事！”半空中，一道白影呼啸而过，接住了那只鸽子，飞远。
青竹翻身下房，自言自语：“既然头功都让给你了，我就来二等功吧。”
因为不敢擅自出房门，马衡就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公孙先生的医术果然高明，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能行动自如了。
门“咯”地想了一声，一个小衙役笑嘻嘻地走进来。马衡这几天也常常见到他。马衡虽然只是平民百姓，但也觉得这个小衙役怪得很——他对章大叔反倒收敛点，却好像和包大人、展大人和公孙先生对等地说话——但像现在这样单独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青竹倚在门口，漫不经心地说：“马衡，包大人已经找到你爹了。”
“真的？”马衡一喜，几乎就要冲出门去：“他现在在哪儿？”
“不急，”青竹伸手拦住：“他没有来府中，公孙先生说他身体不太好，不适合走动，所以现在人还在城东，不过包大人知道你们父子相见心切，特地让我来带你去见他。”
“现在就去吗？”马衡有些犹豫地看着窗外的夕阳西下，前些日子的恐怖经历让他对夜晚有莫名的恐惧。
青竹眉头一皱：“当然，包大人公事繁忙，他说不用去和他禀报了——而且现在有开封府的人在这里，你有什么怕的？展大人会在暗中保护我们的。”
一提到展昭，马衡的心就放下来了，立刻转身收拾一下东西，跟随青竹自后门出去了。
马衡有些奇怪的是，这个开封府的小衙役竟比自己还熟悉章县的地形，两人走得很慢，但却捡旁侧的小路走的，随着天色渐黑，人烟更加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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