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的时候,游溯路过员工休息室,难得发现里面居然热热闹闹的,平时这会儿,工作了一天,一个个都蔫儿差不多了。
推门进去,看到一伙儿人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围成了一个圈儿,圆圈中心是腿间支着琴的虞桀。
“呦,表演呐?”
大家一看老板来了,纷纷让出了最好的位置。
“老大!你快来听!小虞拉琴有一手儿呢!”
“太好听了!”
姑娘们吱吱喳喳的,神情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游溯笑了,看向虞桀:“是吗?那再拉一首呗,让我也听听。”
此时小孩儿被大家围在中间,脸上没有一点儿之前嚣张跋扈的神情,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模样看着特干净特招人喜欢。
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再给大家拉一首《梦中的额吉》吧。”
“好啊好啊!”
“好!”
大家捧场的鼓掌,小孩嘿嘿的笑。
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屋子里都安静下来了。
这琴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梯形琴箱,马皮蒙以琴面儿,雕着极具民族特色的花纹,琴杆儿黑亮,泛着年代打磨出的光泽。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马头造型的琴头微微向前弯曲,仿佛随时要扬颈奔腾嘶鸣。
虞桀拉琴的姿势很好看,左手虎口微张,右手执弓,感觉很随意,不拘谨。
第一个长音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上一首拉了一曲特别嘚瑟的《万马奔腾》,跳弓打指揉弦各种炫技,把大草原的豪迈激昂万里春光展现的淋漓尽致!听的大家都很亢奋。而现在这首《梦中额吉》和上一曲完全不同了,长弓低沉醇厚,极尽苍凉。和二胡不一样,马头琴的声音更厚重沙哑一些,没二胡那么亮,听起来更辽远孤独。
“额吉”在蒙语中是母亲的意思,歌曲大意是孩子想念逝去的母亲。这首歌本是在蒙古国传唱的民歌,后来在一期电视节目上被一个自小失去双亲的蒙古族孩子唱火了。
音乐是共通的语言,即便并不了解歌曲背后的故事,也听不懂歌词,但虞桀拉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几个离家在外的小姑娘红了眼睛。
虞桀半阖着眼,屋子里没有人说话,琴弓下缓缓流淌的是草原民族特有的深情坚韧,猝不及防触碰到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屋子里十几个人,背井离乡者有之,父母离异者有之,母亲病逝者有之,大家感受各不相同,不仅仅是对父母与家乡的思念,也有对时光流逝的无能为力,和即便您已离开多年,我依然坚强如您所愿的辛酸温暖。
一曲毕,屋子里仍没有人说话,过了很久才响起许久不能平息的热烈掌声。
有人红着眼眶泪光闪烁,有人早已泣不成声,游溯看到小孩儿眼里也亮晶晶的,抬起食指轻拭了一下眼角,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
游溯往餐厅后面的巷子走去,他的车一般都停在那儿。小孩儿背着琴一直屁颠儿的跟在他身后。
“那么想妈就赶紧回家去啊。”游溯头也不回道。
“我才没想她。”小孩儿傲娇的冷哼,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是跟着姥姥长大的。”
游溯打开车门,他也紧跟着跳了上去,游溯看着他,他也不甘示弱的看着游溯。
“你想干嘛?”游溯瞪他。
“我没地方去啊。”虞桀偏过脑袋东抠抠西碰碰的。
游溯店里的正式工都有员工宿舍的,但虞桀是个临时工,所以没给他分配。
“您也不能每天都赞助我几百块让我去住酒店啊。”虞桀眨巴着眼。
“所以我让你赶紧回家去啊!”游溯道。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子今天干的还挺好,居然没找到理由能开了他…琴也拉的不错,自己都给听入迷了,居然忘了还有开除他这回事儿...
“我不回!我爸说了,我、和琴,只有一个能进家门儿。”
游溯愣了愣,“为什么呀?”
虞桀冷笑,眼里漫上了一层嘲讽:“他觉得不入流,上不了台面儿呗。眼里只有那两个臭钱…哪怕一辈子扎在煤堆里,兜里的钱一分都花不出去,摆着看他也高兴。还想让我接他的手继续在那破地方吃煤渣?有病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游溯问道。
“什么怎么办,我没这个爹,他没这个儿子呗。”虞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偏激。”游溯瞥他一眼。
虞桀笑了,“他偏激,这话是他说的又不是我。”
顿了顿又道,“反正不拿这琴混出点儿样子,我就不回去。”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游溯也知道那种要为别人看不起自己喜欢的东西争口气的执拗劲儿。
他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走吧。”
虞桀立马警惕的拉紧了车门,生怕他把自己踹下去似的,“干嘛?走哪?去哪儿?!”
“...回家啊...”游溯无语的抹了把脸。
“我特么说了我不回家!”虞桀一下就急眼儿了,当机立断就要下车,边开车门边骂骂咧咧,“你大爷的!不管我就算了...”
游溯都懒得说话,直接从驾驶座锁了他那边的车门,发车就走。
“你想干嘛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你把我扔回去我也跑的出来!”
游溯被他吵的头疼,“你他妈有被害妄想症吧?!我说回我家!傻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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