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得出奇，同外面的硝烟战火分外不搭。龙延香的气息在殿内幽幽散开，带着迷醉的芬芳。
十五名暗影护卫一个也不少地站在龙帐前，个个手持兵器，冷酷无情的目光直直盯着依然呆愣在那里的垏王。
“你们……竟在这里？”垏王震惊地喃喃出声，“本王分明收到密信，说父皇身边的暗影护卫都已渺无音讯，又怎会……”
忽地，龙帐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声，那本应陷入昏沉中的黄泽天国帝王抬起苍老的手，拨开层层幔帐，只露一双精光四射的灰眸。
“老五，你深夜带兵前来有何要事，竟搅得这乾承殿上下不得安宁，还挟持了扈朋将军……”老皇帝定定望着已经冷汗涔涔的垏王，“莫不是要叛乱？”
老皇帝虽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可帝王威严尚在，言语之间都夹着不可造次的严酷。
垏王全然没想到乾承殿中竟是这样一番景象，急得双腿打颤，脑子也乱成一片，一时不知作何解释，最后只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急呼：“儿臣、儿臣冤枉！儿臣只是担心父皇的安危，一急之下……”
“康淮王驾到，婧贵妃驾到！”
宫外的一声高呼打断了垏王的告饶，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急切的脚步声，眼前人影一花，婧贵妃已然扑到了老皇帝的怀里，满脸梨花带雨的泪痕，纤指绞住床上的金丝锦被，言语切切：“陛下……臣妾得知垏王逆徒谋反，几日前窃走了晟儿的兵符，还将他关在囚牢受尽折磨……”她哭得几乎断了气，妆容全毁，“我的晟儿……请陛下做主啊！”
老皇帝额头的青筋一跳，刀子般的目光再次向已经抖得不成模样的垏王望去。
“偷窃兵符，私刑囚虐皇子……今日还带兵前来强闯乾承殿，老五你莫不是疯了？”老皇帝语气带嘲，却并无过大的怒气，竟转而垂头往下婧贵妃，“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来得倒是巧，偏偏赶在破殿这一刻，朕岂不是要谢爱妃的救命之恩？”
他话语中的惊疑让婧贵妃水眸一动，话锋一转：“臣妾也是才得知了康淮王的消息才匆匆赶来，连衣袍都尚未整理妥帖，倒是要求陛下莫怪这一副不成体面的模样……”
老皇帝摆了摆手：“这时还谈什么衣着！你刚说康淮王他……带给你老五叛变的消息？”他语调微挑，又朝着站在门前，正垂头静待的康淮王望去，“老四，是这样吗？”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聚在了他的身上，垏王更是面色惨白，眼带恨色，指甲几乎划破了地面。
“回父皇，儿臣并非刚刚得知。”在众多的视线下，康淮王不惊不慌，俯身而跪，“是几日前，儿臣去六弟府中去讨要一本寻觅已久的乐谱，却迟迟不见六弟人影，只得留下口信再会，却不想第二日又在六弟府上巧遇贵妃娘娘。娘娘面无人色，行色慌张，也说是许久不见六弟，只知六弟曾与五弟相约狩猎，至今未归，府中兵符也不知所踪……”说罢，康淮王抬眼瞟了瞟垏王，“儿臣心中起疑，一番调查，在五弟府中地牢中将六弟救出，彼时六弟已是浑身伤痕，奄奄一息了。”
老皇帝拧着眉头，手抚胸口，剧烈地呛咳几声，身旁的老太监连忙端来茶水替他顺气，却被一手推开：“继续说！”
康淮王微微颔首：“六弟昏迷整夜后终于转醒，告知儿臣五弟抢夺兵符，意图衬父皇卧病在床谋反之计，婧妃娘娘恳求儿臣上报父皇，儿臣却以为此事事关皇族颜面，不可轻取妄动，必要待到时机成熟方可一举而破，故而命扈朋将军日夜守在乾承殿前保卫父皇安危，却没想这一日还是来了……”他长叹一声，语带惋惜，“儿臣原以为五弟已然回头是岸，不想……”
“胡言乱语！简直是胡言乱语……”垏王面色发青，竟一时忘了礼数猛地扑向康淮王，却被暗影护卫压制，“当初分明是老六和本王商计调兵入殿，你们竟想将罪名全部安在本王的头上！兵符分明也是老六主动交出，又怎……”
“殿下、殿下为晟儿做主啊！”婧贵妃又是一声凄厉哀嚎，生生打断垏王的话，满脸泪痕地抱住老皇帝的身子，“晟儿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一双巧手几乎被拷打得残了！若非康淮王及时救下，或许这辈子都废了，臣妾身为母亲，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啊！那双手……屠过多少敌兵，握过多少刀剑！却毁在一个谋逆之子的拷问之下，实是屈辱！晟儿他……该如何面对以后的日子？”
冰凉的泪珠打湿了锦被丝绸，晕出朵朵泪花。
殿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之中，老皇帝的神色变幻莫测，额头青筋暴起，时不时地呛咳几声，原本就孱弱的身躯此刻更是比纸张单薄不了多少。
康淮王神色始终平静如一，只安静跪在一旁，不再言语。
十五名暗影护卫虎视眈眈地望向已经满头冷汗，呼吸不稳的垏王，似乎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就会上前将他擒下，绝不留一丝余地。
棋局已定，再无挽回之力。
“老五，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老皇帝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惊。
垏王双手勉强撑着地面，颤抖着抬起头来，重复着低喃：“儿臣冤枉……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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