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息没有躲,只是那样安静地站着,仿佛一道雪中的剪影。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很可怜?”夜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很可怜吗?日子久了,连自己的模样都要忘记了,整日整日徘徊在这望不见天日的宫墙之中,每日还要面对杀死自己全家上下的仇敌……鹿伯息,你一定是觉得我很可怜,所以每次看我的时候,眼中才会带着怜悯吧?”
伯息没有回答,已然那样看着她,动也不动。
“你怎么不说话?”她竟露出一个轻盈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带着往日少有的灵动,却因身处这漆黑寂静的雪夜之中,显得愈发的胆战心惊,“哦……你的眼神变了,除了怜悯,还有什么?指责吗?因为桐华台上发生的事情?”
“是,你还记得桐华台上,自己都做了什么?”伯息终于淡淡开口。
“你看到这双手了吗?”黑夜之中,夜瑶偏着头,动作缓慢地摊开双手,展现在他的面前,在月光和白雪的映衬下,她的手指仿佛一根根纤细晶莹的白玉,带着脆弱的华美。
伯息点头。
“它真是没用的废物。”夜瑶眉头微挑,言语中带着冷酷的决绝,“因为它是废物,所以没有足够的力量,如果可以,刚刚在桐华台上,我会一剑刺穿潘云缨的喉咙。”
“就算你真的可以当场杀死潘云缨,那你有想过以后吗?你身边的人该怎么办?又怎么脱得了干系?”鹿伯息的声音冷静得让人抓狂,“文曦,不要逃避,告诉我,如果真是如此,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吗?”
“没有。”她很快回答。
“你说谎。”伯息凝视她,“若你真的不悔,为什么光是在宫宴上失态,就令你此刻的情绪大变?”
夜瑶没有再说话,目光却有了些许的动摇,还有被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文曦,千万不要太过任性。”伯息不再似往常一样上前抬手抚摸她的长发,声音中反而带着一丝冷酷的森然,“你任性的代价,不止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其他人的性命,既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来到宫中这危险之地,该抛的便抛,该忍的便忍,你难道不知吗?”
夜瑶冷道:“你也在教训我吗?”
“是,我在教训你,你知道便好。”
“若是我将你的教训当做耳旁风呢?”
伯息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来到这里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已无需我再多说,可你偏要同我耍小性子,就这么任性下去,难道文丞相的冤屈在你看来已是那般不重要,是你随意任性冲动的牺牲品吗——”
话音刚落,夜瑶忽然浑身颤抖地尖叫:“滚开!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伯息露出一抹苦笑,继续道:“曦儿,你需要冷静。”随后黯然地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这片清冷的园子。
夜瑶一个人站在井边,身后的晴锦和夜晖原是不想靠近,都盼着她一个人能想通今日发生的事情,可亲眼目睹了她和伯曦的争执后,二人竟都不敢向她靠近了。
看着她单薄柔弱的身影,二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心想反正武力上夜瑶也胜不过他们,干脆直接扛着回去的时候,却见夜瑶面无表情地动了动身子,调转方向,一路走回月园了。
晴锦刚要开口,就听夜晖低声道:“我们只管跟着她就好了。”
夜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又酸又痛,偏偏因为寒冷这些感觉又不是那样的难以忍受,只有喉咙干涩的厉害,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现在的她不适合去思考任何事情,只要睡一会,哪怕一小会,或许一切事情的思路就又变得清晰起来了呢?
她断断续续走回了月园,虽然知道晴锦和夜晖一直都跟在身后,可不知从哪出生出了一股抵触的情绪,想起宫晏上他们为自己的冲动而想尽办法,做足了解释,就像伯息所说的那样——难道他们都是她任性冲动的牺牲品吗?
这条路,无论她走下去的方向是对是错,都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月园还是那样的安静冷清,平日里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太监提着灯笼守在门前,夜瑶将双手缩在袖子里,满身疲惫,看也不看就径直走了进去,却忽然听到面前一个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
“姑娘?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皇上,他……咳血了!”卢晏慌慌张张跑到她的身前,肩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那边派了太医过去,却没有一位敢随意用药,姑娘你……”
说到这里,卢晏突然住了口,因为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可以看到,夜瑶的皮肤竟透出了一种死灰般的青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神思也变得极其迟钝。
“你说什么?”她茫然地支起双眼,“我……头脑有些不舒服。”
“皇上咳血了!”卢晏强忍着心中的惊疑,还是将穆凌放到了首位,“从宫晏上回来皇上就是身子不适,先睡下了,可过了一会又说口渴,我送了茶过去才发现皇上身子不知什么时候烧得滚烫,然后便咳了血……”
夜瑶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中“哐”的一声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整个人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有着卢晏的搀扶才没有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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